受驚嚇賈母拒婚事(2 / 2)

賈赦被邢夫人這麼一嚷,倒也想起來了,頓覺渾身汗毛倒豎,冷汗淋漓,忍不住猛地一掙,那迎春本拽著他,一時不防,直被甩在地上,那額角正磕在地上橫倒的凍石屏風上,登時冒出血珠子來。

眾人見狀趕忙過去扶她,賈母見迎春額上流血不止,又一疊聲地叫大夫。

那大夫早請來了,隻是見了這般異像,一時不敢上前,此時聽見叫他,隻得硬著頭皮過來。恰巧這時靜虛師太和馬道婆也到了,便跟在拿大夫後頭,也想近前細瞧瞧。

哪知那迎春卻不許人近身,隻死死盯住賈赦,咬牙切齒道:“老爺,你害了我不夠,還要害我女兒。你將迎兒推進孫家那火坑,是成心要害死她啊!”

賈赦搖頭不迭:“不是,不是的……”

他在迎春的婚事上確實存著私心不假,但天地良心,他也是真心覺得那孫紹祖有幾分前程,迎春一個庶女配他也不虧,這才定下了,怎麼就說他要害死女兒呢?

“我的迎兒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這輩子都不得安生。”迎春額上的血蜿蜒而下,將一隻眼睛浸潤得通紅,煞是可怖。

賈母見她這樣,急得直抹眼淚,又罵賈赦:“你還站在這乾什麼,還不去回拒了那天殺的孫家。世上的人都死絕了嗎?你非要上趕著將迎丫頭嫁到他家!”

在一旁一直觀望不語的馬道婆,此時也上前悄向賈赦道,“老爺,二小姐這樣顯是被奪了舍了。她身上那種東西皆是因著執念才來的,您如今若不破了它的執念,它想是不會走的。”

那賈赦本已對孫家犯了嘀咕,現又聽了賈母和馬道婆的話,忙道:“好,好,我這便去回絕了孫家去,再不許他們上門!”又偷眼看了看迎春:“蘭,蘭雲,你聽見了罷。你可以放心走了。”說罷也不及辭眾人,就逃命似的出去了。

說來也怪,聽了賈赦的話,那“迎春”像是怔住了一般,話也不說了,眼神也散了。

馬道婆乘機掏出一張黃澄澄的符紙,“啪”地一聲按在“迎春”的腦門上,迎春立時翻了個白眼,軟倒在地。

馬道婆見狀,忙上前俯在迎春胸口聽了聽,又輕輕翻了翻她的眼皮,麵上卻突然露出驚疑的神色:“怎麼會……”

賈母見她這樣,忙問道:“怎麼,有什麼不對?”

那馬道婆卻忙掩了麵上的異色,笑道:“老太太放心,二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她身上那東西現已走了。現下人不過是厥過去了,一兩個時辰後便能醒了。”眾人聞言皆鬆了一口氣。

那靜虛師太見馬道婆出了風頭,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道:“阿彌陀佛,二小姐幼弱,經了這種事,神魂定有所損傷。老太太容貧尼念幾卷《楞嚴經》為小姐安魂驅邪。”

賈母豈有不肯的,點頭道:“有勞。”

一時丫頭們上來,將迎春扶至東廂的塌上躺了,靜虛師太領著兩個徒弟也跟進去擺陣念經。

賈母今日受了大驚嚇,又兼病體未愈,撐到現在腳下已有些虛浮,鳳姐忙勸道:“老祖宗,左右二姑娘也無大礙了,咱們倒不如先回去,免得在這擾了師太念經。”

賈母也實是撐不住了,便道:“也好。”又吩咐迎春屋裡的丫頭婆子:“好生伺候著,姑娘醒了立時來報我。誰再敢在姑娘跟前亂說話,仔細你們的皮!”

眾丫頭婆子忙應了,賈母等人方才去了。

一個多時辰後,靜虛才念完一卷經,便見迎春悠悠轉醒。

陳嬤嬤和司棋等人忙圍至塌前,喜得直念佛:“阿彌陀佛,姑娘你可算醒過來了。”

迎春迷迷瞪瞪地看著眾人:“都圍在這裡做什麼?”待要坐起來,隻覺額前劇痛,又要伸手摸,司棋忙止道:“小祖宗,大夫剛上了藥了,可彆碰那兒。”

迎春疑惑:“究竟怎麼了?”

司棋見她這樣,奇道:“姑娘難道不記得剛才的事了?”

陳嬤嬤忙朝司棋使眼色,這人被奪了舍,連身體都不由自個兒控製了,能記得發生了什麼才有鬼呢。

司棋也反應過來,忙道:“我糊塗了。”又將方才發生的事細細告訴了迎春。

迎春聽罷,心內倒有些佩服起自己的演技——聽司棋的描述,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真的被什麼東西附了身了。

原來今日這場鬨劇,皆係迎春自導自演,目的隻為攪黃與孫紹祖的親事。因她昨日見了要燒給她姨娘的紙錢,又偶然聽到陳嬤嬤那一句“中邪”,便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這個主意。

——既然她自己不好開口拒絕這門婚事,那就隻能借彆人之口來反對了。

古人最敬畏鬼神,活著的蘭雲,隻是侍妾,她的話沒有任何分量,但死了的蘭雲可就不同了。

原本對於這個法子是否能成,迎春也無甚把握,不想今日施行起來竟意外順利……

“姑娘,姑娘?”司棋見迎春久久不語,生恐她又要不好。

迎春回神,忙在麵上拿捏出一副既驚詫又感慨的神情:“不想這般魂魄奪舍之事竟發生在我身上。不知姨娘的生魂如今哪兒去了,姨娘都去了這麼久了,我還令她為我擔憂操勞,不能安心,實在不孝。”

說著她倒真想起自己遠在現代的親媽來,也不知此生還能不能有機會在她老人家跟前儘孝了……

陳嬤嬤見迎春突然流下淚來,忙拿帕子給她拭淚,又勸道:“這天底下做父母的哪有不操心子女的,姨娘雖去了,但在下麵定也是日日掛念姑娘的。這回她定是知道了那孫家不好,才特特回來給大夥兒提個醒的。”

“所幸如今老爺也去了結那孫家的事了,姑娘該高興才是啊,怎麼又哭起來?姨娘若是見了您這樣豈不是更放不下心來了。”

迎春點了點頭,漸漸止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