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迎春出閨踏險境(1 / 2)

迎春一向不善飲,寶玉還道這酒不過是沒甚度數的蜜酒花釀而已,不想竟是惠泉酒。此酒男子飲倒沒什麼,可對於女子,尤其迎春這種不能喝的還是烈性了一些。

繡桔在一旁笑道:“這有什麼,我們姑娘近來連汾酒都喝上了呢。”

汾酒是烈性燒酒,寶玉聽了直咋舌。

迎春麵上有些掛不住,笑啐了繡桔一口:“小蹄子,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探春卻疑心迎春因婚事不順借酒澆愁,忙勸道:“二姐姐身子才好,飲這些難免傷身。倒是用些玫瑰露的好,又香甜又雅致。”說著便命丫頭去拿玫瑰露來。

玫瑰是舒肝解鬱的東西,迎春曉得探春所慮,笑道:“不礙事,不過是近來畏寒,借點酒勁驅驅寒氣罷了,並不多飲的。”

這時小丫頭拿上玫瑰露來,隻見紅寶石樣的液體凝在雕花玻璃瓶內,煞是好看。

寶玉瞧了忽然笑起來:“見了這個倒教我想起前些時候去北靜王爺家做客,他送了我兩瓶鄂羅斯進貢的葡萄酒。我瞧著也跟這玫瑰露一般顏色,喝起來也是甘甜輕柔,一不留神倒飲了大半瓶。初還沒什麼,不想幾刻鐘後便十分上頭,倒教我暈了有大半日。”

迎春聞言心中一動,忙道:“這倒稀奇,咱們這兒也有用葡萄釀的果子酒,倒是不烈性也沒甚後勁的,也不知道那起子外國人是怎麼弄出來的。”

黛玉聽了,忍不住噗嗤笑出來:“瞧瞧,聽見有好酒,二姐姐這眼睛都亮了。可見剛才說喝酒驅寒是扯謊,我瞧著二姐姐這是饞酒了罷。”

寶玉也笑道:“這也不值什麼,要是二姐姐喜歡,我明兒便讓襲人送一瓶子過來便是,隻是記得一次不可多飲。”

迎春笑著用手指虛點黛玉:“真真這顰兒的嘴不饒人。不過多虧你,我倒白得個稀罕物。”又對寶玉道:“我也不白要你的,這玫瑰露老太太今兒又賞了我些,你也拿兩瓶回去吃。”

司棋在一旁聽了,忙去櫃子裡包了兩瓶露來預備寶玉帶走不提。

……

閒時易過,轉眼便進了臘月。整個賈府都忙碌起來,一為了過年準備,二為了迎春的婚事。

婚期定在臘月初六。

賈母近來也有意曆練迎春,婚事籌備上差不多的事也都交給她裁奪,這倒方便了她提前做些布置。

要跟著迎春去孫家的人是早就定下的,司棋、繡桔、陳嬤嬤這些近身伺候的自然都要帶走。賈母和邢夫人那邊又給添了許多人,有賬房的,護院的,針線上的,不一而足。

還有那王住兒家的再三托人遞話進來,說想跟著迎春過去。

迎春本是不大樂意,但聽說那王住兒是個駕馬趕車的好手,人也十分本分老實。她此刻正缺這樣的人手,便回了賈母,將王住兒夫婦也打包一並帶走。

臘月初三日,依著規矩,陳嬤嬤和司棋帶著幾個“全福”女人到孫家給迎春鋪喜床。二人回來後倒是讚不絕口,說孫家下人極規矩老實,孫家太太待她們也很客氣。

——這孫家太太便是孫紹祖之寡母,先一直在老家大同住著並沒上京來。

還是那孫紹祖想著自己如今補了缺又要娶親,該是將老母接來享福了。便將京中宅院重新規整,將原先屋後的一方小花園打理出來供老母居住。

這位孫太太,迎春倒是知道的,依她原先那場夢中所見,若說孫紹祖是殺人的劊子手,那孫母便是幫忙埋屍毀證的幫凶了。

在夢中,原本的迎春在死前一段日子,幾次想派人回賈家求救,但都被這孫母暗中攔下。甚至因害怕孫紹祖的暴行泄露,這老太太竟連大夫都不給迎春請……

可如今這樣的人卻用偽善欺瞞住了世人,對上這樣段位的母子,彆說原來的迎春,便是現在換了芯子的迎春也不定能有多少勝算。

可不論她如何憂慮不安,日子還是穩穩滑到了臘月初六。

一大早迎春便被叫起,先是好一番梳洗,接著丫頭們又魚貫呈上衣裙冠冕等物來。

司棋和繡桔先拿過一件狐腋毛的貼身襖袍要伺候迎春穿上——如今天冷了,喜服裡頭不添一件暖和的,待會兒出門那冷風一吹,人是受不住的。

迎春蹙眉盯著這件輕暖精巧的襖兒,半晌,似下定決心般,道:“不要這個,拿我前兒做的棉夾襖來。”

司棋和繡桔皆吃了一驚,前些日子迎春確是做了一件棉襖不假,可當時她隻說是練手,怕糟蹋了東西。是以這襖子是拿粗使丫頭才穿的老棉花,厚棉布縫的。

雖肯定這衣裳大都是丫頭們幫著做的,但也不知迎春是手生還是怎麼的,將那棉花給塞了個瓷瓷實實,使這夾襖跟個棉鎧甲似的,又厚又挺括,放在地上,自個兒倒能立起來。

這種襖兒套在喜服裡頭穿出來,那還能看麼?

繡桔待要勸,司棋卻朝她使眼色,如今的姑娘不比先前了,主意正威也大,倒是不要違逆的好。

於是二人便去箱籠內取出那件大棉襖,服侍迎春換上,外頭再套上大紅通袖平金團花的喜袍。

雖那喜袍做的寬大,尚能穿得下,但難免被裡頭的棉襖兒脹得鼓鼓囊囊,這讓迎春看上去憑空胖了十斤。

迎春卻混不在意,自在梳妝台前坐了,由著丫頭婆子們上來給她絞麵上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