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避禍迎春鋪後路(2 / 2)

可若現在立刻到外頭出家,一是絕難說服賈母,難免耽誤時間;二也是外頭觀宇未必就清淨,自古尼庵淫邪是非不少,她如今準備不足,還是先待在賈家的庇護下為好。

如此一來,在大觀園內的隴翠庵帶發修行就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了。

以後若賈家敗了,她一個出家人,也不至被牽連太深。

若能效法妙玉,另尋一個大家族的私家觀宇落腳自然最好。若不能,她多攢些銀錢,以雲遊之名離開,想必也能避禍保命。

迎春見那邢岫煙蹙眉不語,便趁熱打鐵道:“也說不定我福薄熬不住,念個幾年經就厭了,又還了俗也不一定呢。”

“妹妹你平日裡最是靈透,怎會不知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旁人攔也是攔不住的,不若各人隨各人去罷。”

岫煙心內一驚:二姐姐說這話倒像是看透俗世了。她如今主意大,既已下定了決心,倒當真不好狠攔她。若攔得她起了逆反,反賭氣真去外頭做了姑子就不好了。

岫煙又思一回那妙玉的吃穿用度,除了要茹素、著道袍,旁的跟一般小姐也沒什麼兩樣了。身邊也有丫頭婆子伺候著,平日裡也就念經撫琴。迎春若去了定也是這般的,倒也並不算遭罪。

且迎春畢竟是嫁過一回的,名聲上已不是待字閨中的小姐了。如今這般在賈家內院住著身份也尷尬,況賈母年事已高,又能庇佑她多久?

——賈府下人的厲害岫煙可是親身曆過的。

如此,倒當真不如去隴翠庵來的清淨。

再說了,就如迎春所言,出家了也是可以還俗的。她如今是心灰意懶,將來未必就沒有轉圜的那一日。

迎春見岫煙麵上風雲變幻,又漸歸於平靜,知她已被自己說服幾分,忙趁機道:“我叫妹妹進來也不為彆的,隻想著那妙玉為人清高古怪,怕是未必肯見我。妹妹與她有故,倒是替我前去說項則個,使她願意收了我這個徒弟才好。”

其實,這事若叫賈母出麵硬壓,妙玉必不敢不從的。隻是她那樣目無下塵之人,若被權勢強迫,自然心生怨懟。

遂迎春請岫煙去做說客,也是尊敬之意。既要拜師且日後說不得還要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許久,還是該放下身段結下善緣的好。

岫煙也是爽快性子,既然認定迎春去隴翠庵不是壞事,便不會再去糾結其他,當下便道:“那妙玉性情古怪,我雖與她交好,卻也並無把握一定能說服她收二姐姐為徒。”

“不過她不是個壞心的,若知道了二姐姐經曆,心軟答應也不一定。總之我自會儘力便是了。隻是妙玉這邊也還罷了,老太太和太太那兒可更不好過關的,到時知道了還不定要哭鬨得怎樣呢,二姐姐心裡可要有個準備。”

“我總歸是勉力一試罷了。不管成不成,妹妹肯幫我跟那妙玉說項,我心裡永遠記著妹妹的情。”

迎春這話並非作態而是是真心感念。她如今也算遭了難,此時願意伸手的人她都把她們當恩人看。

她也慶幸當日穿過來後善待了岫煙,否則今日她真沒臉開這個口,岫煙也未必肯這般儘心幫她。

又坐了二刻,便有薛家仆婦來尋岫煙,說家中有事,岫煙隻得起身叮囑迎春好生養傷、少思少慮,便自出去了。

……

再說司棋這頭,因聽說潘又安不好了,那潘家眾親眷皆趕來送最後一程。

那潘家連壽材都備好了,可潘又安硬是撐了一夜,到了早上反慢慢醒轉過來,口內直呼餓。

司棋喜不自禁,也不要彆人,立去廚房做了粥來。

誰想才剛端進屋,就聽得裡頭突然哭聲震天。司棋心頭一沉,手內的粥碗打翻在地,米湯濺了一裙子也顧不得了,急忙往內跑。隻見那潘又安已僵直在床上,早沒了氣息。

那潘父去得早,潘母又隻得潘又安一子,眼珠子般捧著愛著。一朝去了,潘母哪裡受得住,頓時瘋魔般哭天頓地起來:“兒啊,兒啊,你怎麼就這麼去了,你教我可怎麼活啊!你等等我,我也同你一道去了罷!”

說著當真就要觸柱尋短見,唬得眾人忙趕上來拉她不及。

那司棋見了此番景象,隻覺雙目發黑,心內痛極,哇地一聲竟吐出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