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補償孫母始求和(2 / 2)

彆說這會孫紹祖不在了,就算孫紹祖還在,賈家要拿捏孫家也不是難事。

孫母慌忙道:“哎呦,老太太可是誤會我了,我若是有壞心立叫雷劈死了我!實在是我過意不去,想著我們家已是誤了二姑娘一輩子了,若這義絕文書再簽下,恐就再無轉圜餘地了。”

“不是我扯謊,老太太細想,當今再嫁的女子都是什麼光景。連那些鰥夫破落戶都不想要二婚之女,想必老太太必舍不得讓二姑娘再嫁受苦。”

“可若一輩子留在賈家,雖賈家仁厚想來不會虧待二姑娘。隻是這一輩子無夫無子,仰人鼻息過活,其間孤苦,又豈是尋常人能知曉的?”

“再說一句誅心的話,女子不入娘家宗祠,若無夫家,死後也不能享香火的。這活著孤苦死了也是孤魂……我們孫家現已鑄成大錯,隻盼能彌補二姑娘之萬一也是好的。若二姑娘還願回我孫家,自然就是掌家娘子,我絕無二話的。”

“我們家雖遠不能跟賈家比,但也仍有薄產一二。到時再從孫家族中過繼一二子女來繼承香火,日子也不算難過,日後身後也能有個摔盆扶柩之人。老太君,您看……”

縱然對孫家厭惡已極,賈母還是不得不承認孫母的這一番話倒並非全是虛言。

她們這樣的人家嬌寵女兒,除了骨肉親情外,也是看重女兒能通過聯姻給家族帶來利益。

而迎春如今對賈家而言已然沒有任何價值,棄子而已。賈家人又慣是“兩個勢利眼,一顆富貴心”的,故迎春留在賈家日子絕不會好過。

賈母在時還能回護一二,若賈母不在了,她老子娘又不管她,那這日子隻怕要艱難了。如此看來,回孫家去倒也不失為一條路子。

賈母心內翻滾,麵上卻仍是淡淡的,她斜睨了孫母一眼,冷道:“你們孫家要真這麼好心,當日就不會做出那等混賬事了!罷了,今日我也乏了,沒工夫同你扯這些!來人,送客!”

孫母見史老太君並未一口回絕,心內倒是一喜,忙道:“叨擾老太君,晚輩這便退下了。此番來得匆忙,也沒備什麼禮,這一包傷藥並一些頑器是給二姑娘的,這一包是給府上公子小姐頑的。”

說著便命仆婦放下兩個碩大的錦緞包袱,又忙忙地去了,似乎生怕賈母會說出什麼拒絕的話來。

這一天事情接二連三的,賈母也真是乏了。打發走了孫母,她便塌腰半歪在坐塌上養起神來。

迎春從隔壁稍間出來,見狀便悄聲過去,執起一旁的美人錘輕輕給賈母捶著。

賈母半闔著眼,慢慢問道:“方才孫家那老婦所言你可是聽到了?”

“孫女聽到了。”

“你是如何想的?”

迎春沉默半晌,方道:“論情,孫家那個狼窩孫女這輩子是不想再踏入:論理,孫紹祖已死,我若過去掌住了孫家,今後的日子必不會難過。”

最妙的是如此一來就名正言順脫離了賈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娘家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一般也不會牽連出嫁女。

迎春原先想跟著妙玉修行,也隻是避免來日被賈家牽連的權宜之計。

不論是在高鶚的續書中還是曹雪芹的判詞中,妙玉的下場都是不太妙的,雖迎春提前知道危險,會儘量防範於未然,但畢竟還是有風險在的。

再說女道身份太低,她也不想一輩子都被動。若能順利避開禍端,來日是定要還俗的,此間必定又是一番曲折。且這還俗後的前途亦是雲遮霧繞,充滿變數。

如此這孫母反倒給她提供了一條捷徑。

“隻是……”迎春遲疑道,“那孫家太太年紀也並不太老,為人又有手腕。不論是自己掌家還是扶持一個過繼子來承繼香火,於她來說都不是難事。自己就能做的事,她又何必如此放下身段非求著孫女回去呢?”

迎春過去掌家,必就分了她的權,孫母何必做這種慈善?

賈母聽罷,有些欣慰地拍了拍迎春的手,笑道:“你如今這樣思慮周祥,很好。但你之顧慮其實也並不難解,那孫家老婦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咱們悄悄派人去探聽探聽便儘可知的。”

“隻是,依我猜想左不過三個字——吃絕戶……”

……

從賈母屋中出來,迎春便又去瞧司棋。

司棋此時已被送回自己屋中,隻仍如驚弓鳥一般。聽見有人進來,還道是鳳姐派人給她灌下胎藥來了,正自害怕,回頭見是迎春,方大鬆一口氣。

迎春見狀便道:“你莫怕,老太太暫且不會動你腹中的孩兒了。”

司棋不解其意,迎春也不便同她解釋,隻道:“你且寬心養胎罷,到時候自然就明白了。”

司棋見迎春淡淡的,知道這是惱了自己了,心中更是悔愧難當,忍不住又跪下道:“……做出這種事實在沒臉見姑娘,難為姑娘還那般回護於我。姑娘若氣,打我罵我皆使得,隻是彆自己憋著,沒的傷了身子……”

“低聲!當心隔牆有耳。”迎春進來時雖已叫繡桔在門外守著,看著點人,但仍不敢掉以輕心。

她過去扶起司棋,歎道:“你肚裡有孩兒了,也要顧惜著些,彆動不動就跪的。且我又何曾惱了你,隻是你這做事隨性魯莽的性子真該改改。這次救得了你實在是天大的僥幸,下次可就難說了。”

“咱們這世道,女子立世不易,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你如今也瞧見了,你和那潘又安一時情動的後果可是真要拿命來償的。”

還是一屍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