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荊請罪孫母受辱(1 / 2)

這日,王夫人、鳳姐及眾姊妹等聚於賈母處閒談解悶。正是其樂融融的時候,忽有人進來報說,孫家太太又來拜見。

迎春在下麵聽了,知道是那吳氏得了消息,心急了。她抬頭看向賈母,賈母回她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轉頭對來人道:“她來得倒快。就說我今日不得閒,有什麼改日再說罷。”

來人應聲去了。

近來,那孫母總是往府裡送東送西的刷存在感,眾人也是知曉的,故也都不理會,隻繼續說笑。

未幾,林之孝家的又慌慌張張進來回稟:“了不得了,老太太,那孫家太太竟不肯走,現已跪倒在咱們府大門前了!”

眾人大驚,這是怎麼說的?

賈母倒不驚訝,隻譏道:“她倒豁的出去!”又囑咐林之孝家的,“她要跪便讓她跪去,你們都不許理她!”

又把鴛鴦叫過來,低聲交代了幾句,鴛鴦便自出去了。

王夫人見狀便起身道:“老太太,咱們也散了罷?”

賈母卻擺手:“不妨事,咱們彆被她攪了興致,且樂咱們的。”

彆人還好,唯獨賈寶玉聽了這話心內喜不自勝。

迎春出嫁,他本就萬分不舍,不想那孫家又可惡,娶了迎春去不好好對待,倒往死裡糟踐。

如今還舔著臉又要來接,虧孫家那老虔婆想得出。

寶玉向來喜聚不喜散,自是不願迎春再回那孫家。如今瞧賈母當眾下孫母的臉,想來定也是想留下迎春的,自然大喜。

他盤算著等過幾日再求了老太太,教二姐姐仍如未嫁時那般,住回園子裡去。跟姊妹們一處親熱,再不用嫁去外頭受那些臭男人的鳥氣,豈不美哉?

這裡頭賈家眾人有多和樂,外頭吳氏在大門口跪得就有多憋屈。

如今僅是三月初,春寒料峭,吳氏雙膝跪地,那青石板滲出的寒意直往她骨縫裡鑽。

吳氏已有好些年不曾行此大禮了。

上回在賈母處她也不過是跪了幾刻鐘便起了,可如今賈家抓著孫家的痛處,要找回被孫紹祖下的麵子,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守門的那些仆從也是得了吩咐的,看見隻當沒看見,隻任她在大門外直挺挺跪了一個多時辰。

吳氏的雙膝已從最初的酸脹到刺痛,再到現在的了無知覺。

但這還不是最難熬的,國公府前一向最是清淨,如今竟有人長跪門前不起,街上路人、販夫走卒自然都趕過來瞧熱鬨。

這會兒已是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圈,都衝著吳氏戳戳指指。

要放在往日,這麼些閒雜人等聚集在大門口,賈府的護院早出動趕人了。今日卻都跟死了似的,隻任憑那人群越聚越多。

吳氏身後的白嬤嬤見狀實在不忿,上來就要攙起吳氏:“太太何苦如此作賤自己,他們賈家不仁,咱們孫家也不是離了他們賈家便不能活了。”

“退下!”吳氏低喝道,她本已是在強撐,被白嬤嬤一碰,頓時忍不住向前傾倒。

“太太!”旁邊烏進家的見狀也忙趕上來攙扶。

好在那吳氏隻是力竭,並無大礙。

烏進家的方鬆了口氣,她是個精乖的,見賈府門扉不開,看熱鬨的人又越聚越多,索性把心一橫,抱住吳氏嚎啕起來:“太太啊,我苦命的太太。賈家之人不識你好心,你又何必如此苦求?”

“賈家是高門楣,咱們不過一介草民,如何高攀得起?今日就算是跪死在他們賈家門前,人家也不會多瞧咱們一眼的啊!”

那白嬤嬤聞言也跟著哭嚎起來,再配上跪倒在地,麵白似鬼的吳氏,不知道的人,還道是賈家掘了她們家祖墳了。

原本圍著瞧熱鬨的人此時也多有不忍,有些膽大的便向門口那些賈家仆從道:“大爺們行個方便罷。便進去給她們通傳通傳也不費什麼事,沒得真鬨出人命來了。”

門口的小廝聞言,雙手一插,腰杆一挺,豎起眼睛就要罵人。

正在此時,正門旁的角門卻忽地開了,一個留著山羊髭須的男人踱步出來。

眾仆從見了忙斂了聲氣,紛紛衝此人點頭哈腰:“賴爺爺,您老怎的出來了?”

原來此人便是賈府大管家賴大。

隻見他也不理會旁人,徑自走到吳氏跟前,先是一揖,後眉頭一皺:“孫家太太你此番又是為何?我們老太太今日病著,不能見客。你有何事改日再說也是一樣的,何苦如此挾弱相逼?”

“明明是你家不義,如此卻讓眾人以為是我賈家不仁,實是不該!”

說罷賴大又朝圍觀眾人一抱拳,沉聲道:“各位休被此婦所蒙蔽,我們二小姐前日嫁到他們孫家,洞房夜就差點被活活打死。”

“姑爺還當眾辱罵嶽丈,打殺賈家送嫁親族,所言所行實是豬狗不如!就是這位孫夫人當日也是攔著不讓人給小姐請醫的,其心可誅!”

“我們賈家依律已同孫家義絕,哪知孫夫人仍不肯放過我們二小姐,還要將她接回孫家去。我們老太太不肯,孫夫人便做此姿態,這麵上是跪求,實地裡則是強逼啊!”

虧得迎春當日將孫紹祖虐妻辱嶽家之事鬨到得極大,孫家想壓也壓不下去,故此事如今已傳得市井皆知了。

圍觀眾人聽說門前所跪之人就是孫紹祖之母,那點憐憫頓時煙消雲散,轉而麵露鄙夷,紛紛道:“這孫家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