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荊請罪孫母受辱(2 / 2)

“這婦人真是陰毒,怪不得養出那等孽子……”

“賈二小姐實是可憐,聽說都快給打死了……”

更有義憤填膺者擠過來啐那吳氏主仆:“呸死你個老虔婆,你家做下那等事竟還有臉上門要人家小姐回去?真是豬油蒙了心了!”

“就是,你那兒子都遭了報應了,你還不知悔改,也不怕遭雷劈!”

……

吳氏好歹也是堂堂官家太太,何曾想有朝一日竟被市井走卒當街啐罵。可如今賈家手上握著孫紹祖僅存世間的那一點骨血,她不得不忍。

她心裡明白,當日孫家狠狠下了賈家顏麵,如今賈家自然要以牙還牙,千倍百倍地討要回來。若不如此,堂堂國公府如何在世人跟前立足?

原本若隻求迎春回孫家,衝賈母那一跪已是吳氏極限。若賈家實在不應允,大不了她再費些心神另尋他法對付孫氏宗族便是。

必是不願如今日這般跪倒賈府門前,將自己顏麵棄於地上,任賈家當眾狠踩的。

且她心知迎春於賈家而言已是棄子,若能重回孫家掌家,還能找回些裡子麵子,賈家又能從中得利,豈有不肯的?

那賈老太太也不過在氣頭上,隻要做小伏低些,再多磨些時日,自然也就肯了。

故吳氏這幾日雖日日送東西給賈家,不過也是做做姿態,心裡卻是半點不焦急的。

哪知好端端的又突然冒出個孫紹祖的遺腹子來,這下吳氏哪裡還坐得住?她已是沒了兒子,更不能連這僥幸留下的孫兒也沒了。

且她一向是個能屈能伸的明白人,隻要能要回這孩兒。彆說是當街受辱,就是給賈家當牛做馬,為奴為婢她也是無二話的。

故當下吳氏隻閉目垂首,但憑眾人辱罵,她皆不辯一語。

倒是她身旁的白嬤嬤被罵得急了,一時按耐不住,急赤白臉地就躥起來,指著賴大辯道:“好你個不要臉的老東西,血口噴人,我們家太太要接二小姐回去明明是讓她掌家享福的,也是補償的意思,何曾有半分歹意!”

“如今你們二小姐可是活得好好的呢!我們家大爺倒是不在了,一條人命還不夠還你們賈家的嗎?”

“你賈家若當真高義,倒是將我們孫家的孩兒還回來,沒得在此惺惺作態的……”

“住嘴!”吳氏心中暗道不好,急忙喝道。

“好啊!好啊!”賴大正愁找不到話柄繼續發難,白嬤嬤這話一出,他正好順勢跳起腳來,“你們孫家打殺了我們二小姐不說,如今還要汙她清白!”

“我們二小姐洞房夜便被你們那好大爺虐打近死,上哪去有什麼孩兒?你們汙謗良家,走走走!跟我去見官!”

說著當真扭住那白嬤嬤就要去官衙。

吳氏氣了個仰倒,心內大罵白嬤嬤蠢。奈何現下也不能發作,隻得連忙衝賴大討饒道:“是她昏了頭了,這位大爺千萬彆同她計較。”

“賈二小姐清清白白,都是我兒畜生行徑,洞房夜強了小姐丫鬟,致其有孕。都是我教子無方,是我們孫家對賈家不起!”

“隻求賈府仁慈,許二小姐帶此孩兒一同回我孫家,老身定儘餘生之力彌補二小姐。”

“從此我孫家歸二小姐掌管。今後賈家若有需,我孫家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話的!”

吳氏話音未落,圍觀眾人已是噓聲一片。

眾人原隻知孫紹祖打人,不知中間還有這等下作事,如今聽了自是更添鄙夷。

紛紛譏笑道:“孫大爺這癖好倒是奇了,那賈家小姐難道還不是個美人兒了?入了洞房倒急著去強人家丫頭。”

“正是呢,孫家這大戶人家的規矩可真叫咱平頭百姓長見識。若真看上小姐跟前的丫頭,日後討要便是,豈有新婚夜就這樣下婆娘臉麵的……”

“我若有子如此,哪還有臉登嶽家的門!這孫家老婦倒還敢來討什麼孩兒,賈家就該拿大棒子攆她呢!”

白嬤嬤這時也自知失言,慌忙跪下,左右開弓地抽自個兒嘴巴子:“叫你多嘴,叫你胡唚……”

一時門前亂作一團,賴大袖著手在一旁瞧著,眼看著這主仆三人都快給大夥兒的唾沫星子淹死了,方悠悠開口道:“真愁死個人,我們老太太菩薩一樣的人,孫家太太你要真是跪出個好歹來,不是教我們老太太過意不去嗎?”

“罷了罷了,我再進去通傳一聲罷!”

說罷振了振衣袖,施施然又轉回角門內去了。

又過了半盞茶功夫,才又有賈家小廝接出來,說是老太太請孫家太太進去說話。

吳氏主仆三人頓時千恩萬謝。

吳氏也不顧雙腿針紮似的疼,掙紮起身,扶著白嬤嬤和烏進家的,踉踉蹌蹌就鑽進西角門去了。

——她今日實在是將一輩子沒丟過的臉都丟光了。

那些圍觀的市井之人還意猶未儘,跟在後頭取笑個不停:“喲,這躥得也忒快了!”

“方才跪得青頭白臉的跟要死了一般,原來竟是裝的……”

更有人歎道:“這賈家老太太當真菩薩心腸。”

“可不,賈家高義,端的是高門大戶的秉性。哪是那孫家那等破落戶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