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情深相勸良言(1 / 2)

再說賈母院內,王夫人見賈母叫了那吳氏進來,便領著眾人辭了出來。

王夫人和鳳姐自各回屋去不提,寶玉並眾姊妹恐迎春心內不自在,便都往迎春處來陪她說話。

喝過兩遍茶,忽有一小丫頭在門外探頭探腦。

迎春見她有幾分眼熟,似是賈母處當差的,便衝外頭道:“是誰?進來回話。”

那小丫頭子聞言忙進來,衝迎春一拜,道:“二姑娘,鴛鴦姐姐讓我來告訴姑娘,老太太剛已應允了那孫家太太了。”

“怎會如此?”寶玉原一直掛心著這事,茶也沒甚心思喝。猛然間聽了這話,便一下從座塌上站起身來。

那小丫頭被唬了一跳,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迎春見狀忙安撫她:“彆怕,你回去告訴你鴛鴦姐姐,就說多謝她記掛。”

又叫繡桔包了蜜餞來,好生將那丫頭送出去。

一回頭便見那寶玉抬腳欲走,迎春忙將他按住,笑道:“哪兒去?”

“自是找老太太去!”

寶釵見狀也忙趕著上來勸:“寶兄弟彆去,老太太是一心為二姐姐打算的,你這一去豈不是傷她老人家的心。”

寶玉急道:“那老虔婆哄了老太太不算,難道連姐姐也叫她給哄了去不成?她們孫家豈有好心的?二姐姐才從那龍潭虎穴中撿了條命回來,豈有又回去受苦的理?”

迎春見寶玉急得眼圈泛紅,頓時心內一片酸軟。

她算是明白為何大觀園裡的女孩子都愛同寶玉好了,實在是這世上真心疼惜四字難得。

她忍不住伸出手,在寶玉肩頭摩挲起來:“好兄弟,我知道你的心。你放心,如今那孫紹祖也死了,孫家也算不上什麼龍潭虎穴。”

“且我如今心頭也澄明不少,再不似從前那般稀裡糊塗的,去了孫家自能應對。”

“可孫家那老虔婆又豈是好相與的?”寶玉猶自不放心。

黛玉在一旁聽了這話,倒扯著帕子噗嗤笑起來:“二哥哥好生糊塗,孫家的老虔婆隻有一個,可咱們這府裡的老虔婆可是有一車呢!你反倒叫二姐姐留在這兒,實在該打。”

寶玉一時不解其意。

探春笑道:“這有何不解的,咱們家奴字輩兒的那些奶奶,哪個不是老虔婆,哪個又是好相與的?”

迎春歎道:“正是呢,往日裡我略軟和些,她們便欺到頭上來了。現如今我這身份不尷不尬的,姑娘不是個姑娘,奶奶不是個奶奶,在她們眼裡越發是可拿捏的了。”

“縱有老太太、太太護著,也免不了瞧人臉色,受人磋磨,又有什麼意思?倒是那孫家,沒了孫紹祖跟失了主心骨一般,那孫家太太再厲害也是上了年紀又喪了子的。”

“我雖比不了二嫂子,但過去若能好好籌劃經營,未必就不能將那孫家掌住。到那時又有誰敢讓我受委屈?”

寶釵、探春皆點頭道:“正是這個理。”

那寶玉也不是完全不通世事之人,細想想賈、孫兩府的內況,便知迎春所言非虛。

隻是他原以為能留下迎春,大家夥兒長長久久地在一塊。如今卻不能了,一時便猶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

再想彆的姊妹今後也是如迎春這般,走的走,散的散,難免更加心灰意懶。

再說那黛玉聽迎春話間提及“瞧人臉色”、“受人磋磨”等語,難免又想到自己身上。

想她在賈府也不過是寄人籬下,並不是這兒的正人兒。雖有賈母護著,她自己也有禦下的手段,但仍免不了受些風言冷語、磋磨拿捏。

再想迎春這等有父母做主的人,婚事尚且如此艱難,更何況自己這等父母雙亡、無人作主之人?隻怕將來比迎春更淒慘百倍也未可知。

這樣想著隻覺心內酸澀無比,悲從中來。

迎春畢竟是讀過不知道多少遍《紅樓夢》的人,對這兩個玉兒的秉性不說十分了解也算是大略知道的。見他倆這樣,也能猜出幾分他們各自的心思。

隻是那寶玉心裡的呆意,迎春並無可解之法。她的離去,不過是整個賈府離散的開始。

日後隻會有比今日悲慘千倍百倍的生離死彆降臨在這個少年身上,如今的毛毛雨便就當是給他磨練磨練神經罷。

倒是黛玉,這是曹公筆下她最喜愛的人物。穿過來後,更覺她比書裡描寫得可疼可愛百倍,這會自是不忍看她傷懷。

且如今她在賈家時日無多,也不知日後還有無機會再見。便忍不住想要勸慰一二,略儘一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