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才豔孫母生忌憚(2 / 2)

打定主意,吳氏便叫下人取出一疊子賬簿來,她從中撿了一冊交予迎春:“這是咱家城南那間布行本月的賬目,你且看看。”

迎春接過來在手中大略翻了翻,她嫁妝裡也陪了個小小的布莊,故對此樁生意也不算太陌生。

又向吳氏要了紙筆,對著那賬冊就埋頭勾寫起來。

吳氏瞧了更加不喜,看這樣子是連算盤還沒學會呢,這便要插手外頭生意。賈家如何教的女兒,這般心大眼皮子淺!

薄薄一本賬迎春直算了一個多時辰還未停,吳氏瞧了眼多寶閣上擱著的金自鳴鐘,淡道:“都這早晚了。今兒便罷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倒是教她們擺飯上來是正經。”

迎春畢竟生手,難免慢一些。她見吳氏如此說,也不生氣,隻笑道:“都是媳婦學藝不精,倒耽誤太太用飯了。好太太,再饒我半刻罷,我這便得了。”

吳氏聞言隻得道:“不礙,你且算著。”轉頭卻吩咐丫頭們將吃飯的桌子支起來,將飯菜先擺上。

又過了半刻,迎春果然將算好的賬薄歸還吳氏,口內道:“這賬彆的倒還罷了,隻有兩處不對勁,我都摘出來了,太太瞧瞧是也不是。”

吳氏看時隻見那賬簿中有兩頁夾著紙箋,那紙箋上寫著本頁某某處有錯漏,並將對的又在一邊重新算寫了一遍。

吳氏細看一回不禁暗暗稱奇,這兩處錯得十分隱蔽。連她這種管生意管老的人若不留心便也略過去了,不想迎春竟能瞧出來。

可她既有如此之能,緣何原來在賈府時不教她幫著管家,且全府上下還皆評這二小姐一等一的無能呢?

吳氏試探道:“不想你倒藏的深,在家中便學過如何打理生意罷?且你又不用那算盤珠子,怎的算出這些的?”

迎春早想好如何解釋自己身上的這些異處,此時隻笑道:“也不曾專門學過,隻是出門前略學過幾日。也不知怎的那算盤我用的倒不大趁手,倒不如自己心裡想想、紙上寫寫,算得準又輕省。”

吳氏不信有這等奇事,拿過迎春方才勾寫的那幾張紙來瞧。隻見上頭皆是些瞧不懂的符字,圈圈繞繞的,都怪模怪樣地疊在一起,便忍不住問:“這些是何意?”

迎春自然無法同她解釋什麼是乘法口訣什麼是列豎式,隻得道:“皆是我自己胡亂想的標記之法。也不成個體係,隻自己能看懂罷了,對旁人也難解釋得清。”

吳氏咋舌,若非親眼見迎春不用算盤算完了一冊賬薄,她絕不信還有如此異法。

莫非她這兒媳便是那戲文裡說的大智若愚的異才?

若非如此怎麼人家要幾年才習得的算學,她幾月便出師了,且竟還自成了一套法門。

吳氏越想越心驚,心中惴惴不安,因見迎春還坐在下首等她示下,隻得勉強笑道:“我的兒,難為你竟有如此之能,如此我也放心了。”

“隻一樣,你如今重傷方愈,還是藥不離口,杖不離手的,這教我如何舍得使你操勞?還是再好好將養一段時日,等大好了,有多少產業管不得的?”

迎春聽了這話,便知吳氏意思,暗忖若此刻硬爭起來也爭不出個結果。

且如今又是無腦重孝道,迎春再怎麼有賈家撐腰,也是個小輩兒,吳氏再如何失勢,也是她正經婆婆。

若當麵跟這吳氏鏘鏘起來,那便是不孝,極易落人口舌。倒是先按捺下來,回頭回賈家尋一趟史老太君,有些話借她之口說出來,是事半功倍。

於是便也不多說什麼隻道:“太太慮的是。”

那吳氏又招呼迎春用飯,迎春便同吳氏一道用了飯,方退下不提。

待迎春下去,吳氏便命人悄悄喚了孔方家的過來,細問她大奶奶近日學了什麼、做了什麼。

那孔方家的自是對迎春的“天賦異稟”嘖嘖稱奇,又說:“竟還是個格外勤奮的,日日點燈熬油地看賬算賬。”

“白日裡還罷了,有時夜裡想起什麼也定要把我叫過去問明白了方才罷,不知道的還當她是要考狀元呢!”

吳氏聽了這話,皺眉道:“若依你的意思,這大奶奶此刻倒能打理得了那些外頭產業?”

孔方家的低頭細思了一回,方道:“那大奶奶自己的陪嫁裡也有幾分田畝、鋪子,並未聽說出了甚岔子,看來是壓得住的。”

“大宗產業自是還不能及,那些零散生意倒是可交予奶奶一試。”

吳氏聞言冷笑道:“你倒仗義,這才過去了幾日就替你們奶奶打算起來了。她既這麼好,你從今便離了我這裡,一心一意伺候她去!”

唬得個孔方家的跪倒在地上磕頭不跌,口內不住道:“再不敢的!”“太太誤會了……”

“還不下去!”吳氏瞪眼啐道。

孔方家的不敢自辯,軟手軟腳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