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立足岫煙說“佛桂”(1 / 2)

迎春在穿書之前是已畢業工作過幾年的社會人了,自以為見識過人性的幽微和社會的陰暗麵,已不會對世事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此刻她突然隱隱意識到,這封建社會的陰暗和腐敗或許比她預估的要嚴重得多的多。

現代人被偷被搶第一件事便是想著找警察,故迎春被占了田地也是下意識便想到報官。

——畢竟在法治社會生活了二三十年,難免有些思想慣性在的。

可如今這畢竟是“人治”的時代,最典型的特質便是:法未必能保護你,但權勢卻可以!

課本中說多少遍封建社會“吃人”,讀多少遍“亡,百姓苦;興,百姓苦”,或許也隻有真正身在局中方能切身體會罷。

然而現在不是感慨這些的時候,迎春還有更要緊的事要關心。

隻見她急問一旁孔方家的:“孔姐姐,你是咱家鋪子上的人,自大爺去後咱家在京裡的那些生意就沒似這田地莊子似的,遭了人算計侵占?”

孔方家的不知這正好好說著莊子,大奶奶怎的又問起生意上的事,忙回道:“哎呦我的奶奶,怎的沒遭人算計!”

“咱家在這京裡的時候不長,沒甚根基,大爺剛沒那會簡直跟塌天了一般喲。咱家那些生意鋪子都被擠兌得沒法活了,太太本都想著將京裡產業變賣了,回大同過活去。畢竟闔族都在那裡,再怎麼說也能得些照應。”

“哪知那族長不是人,不念往日情誼隻想著吃絕戶,太太無法,隻得繼續留在京裡鑽營。”

“幸而咱家在京中這馬匹、布匹兩樁大生意原就是咱家大爺在時仰賴著您家大老爺做了保人,才得進場做起來的。”

“如今還是是虧了奶奶娘家大人大量,不計前嫌還願意照拂我們,這兩樁生意才漸漸保住了。”

迎春原在賈家學管家時也聽說過,這馬匹布匹生意是賈家做慣的,自老榮國公那代起就在經營著了。做到如今怕也是業界元老了,照拂個孫家自是不在話下。

那孔方家的又歎道:“奶奶不知道,旁人可不像賈家這樣高義。咱家原來最來錢的茶葉生意,原是跟人合股一起做的,大爺一去,人家便連咱們那份銀股都吞了去了。”

“奶奶知道,在京裡能壟斷這茶葉生意的也不是一般人,故咱們也不能奈人家何,隻得咬牙認了,實在是可惜了(liao)了……”

所以照這麼說,自孫紹祖死後,這孫家還能保有大半產業,不論是田畝還是生意,皆是靠著賈家的扶持囉?

迎春心裡頓時覺得不對,若是這樣,就算她學了一身本事,奪了吳氏的權,掌了孫家的業又能如何?隻要賈家一敗這一切還是得煙消雲散啊。

她突然有幾分理解了孫紹祖為何要那般攀權附勢了,不過他是個男子,能夠明經舉仕,他的前程便是他能攀上權貴的本錢。

但迎春又有什麼呢,如今的女子本就不受這時的社會和律法的保護,若沒有家族,沒有男子可以依附,便更是默認的人儘可欺。

迎春本以為自己熟讀紅樓,又穿過來這些時日,曆了這些難事,已很懂得如今女子之難。

卻不想作為將男女平等、法治ren權吸煙刻肺的現代人,她恐怕還是低估了封建社會對女子的殘忍程度…

“奶奶,奶奶?怎麼了?可是身上不爽利?”晴雯見迎春臉色不好又久久不語,不免有些擔憂。

迎春擺擺手:“罷了,我也乏了,今兒就先到這罷。”

這被占地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的,那什麼寧鄉侯府顯見得時沒有賈府有勢力。

隻不過是吳氏舍不得那五百兩才耽擱下了,最終花些銀子打點鳳姐兒這事便解了,這銀子能解決的事便都不是大事。

跟這相比,如今真正難的是賈府敗後該如何維係這偌大的家業。迎春現隻想一個人靜靜,好好想一想這以後該何去何從。

那地下的管事娘子也不敢再觸迎春黴頭,趕忙道:“奶奶身子要緊,我們這些不過小事,什麼時候不能議的?”說著便自退下了。

……

邢岫煙進得孫府門來,隻覺今日這些丫頭婆子們分外熱情。

就連那在賈府中一向對她視若無睹的陳嬤嬤也堆著笑迎出來,扶住她胳膊殷勤道:“哎呦我的薛二奶奶,您可來了!快進來,我們奶奶不知念叨您多少回了!”

“媽媽好,二姐姐近來可好?”岫煙笑道。

“唉,原還是好好的,隻是…”陳嬤嬤壓低聲兒,湊到岫煙耳邊嘰裡咕嚕地不知說了一通什麼。

“薛二奶奶來了!”繡橘打起簾櫳。

迎春原在屋內塌上向裡歪著,聞言忙回身看時,見是岫煙走了進來,不由笑起來,起身迎上去:“今兒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岫煙笑道:“今兒恰好得閒,便想著來瞧瞧二姐姐。”

“多謝你還記掛著我。”迎春攜了岫煙的手,二人一道往榻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