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花一朝·2(1 / 2)

認識的第一天,暄便如五條悟所願,開始了修行的第一課。

明明沒正式開始之前,她都是一副笑意盈盈、時不時逗弄小朋友的神情,開始之後周身氣度都變了,完全地沉澱下來。

五條悟抿了抿唇,立刻跟著認真起來。

“修行第一課,”她停頓了一下,隨即走入雨中,“淋雨。”

五條悟“哈?”了一聲,在她沉靜的目光之中,還是不得不跟著走下階梯。

夏季的雨水帶著泥土鏈黴菌的氣味,微腥,又清苦。他的發被一點點打濕,周身也漸漸濕透了,雪白的長睫一直顫動著,沉重的雨水讓他難以睜眼。

而少女平靜地站立著,任憑雨水一滴一滴地潤透了長發,變得狼狽。

良久,在熱雨貼在身上發冷的時候,她輕輕地問:“悟大人感覺到了什麼?”

五條悟伸出手掌心:“……雨水中有咒力。你的咒力。”

暄並不驚訝他能察覺到,整座山的咒力都是她一人維係的。

準確地來說,月雫山的咒力,是每一任月雫維係的,月雫的能力越強,咒力就越龐大。

他停頓了一秒,不怎麼確定地問:“咒力有氣味嗎?”

暄眨眨眼睛:“有哦。但是隻有特定的人群才能聞到,我就可以。”

小朋友啪嗒啪嗒地趿著木屐涉水而來:“那麼,老子的咒力是什麼味道的?”

暄蹲下來,和小朋友平視。

這個視線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木屐往後踏了一步,濺起一層不小的水花,把她的裙裾弄臟了。

他剛想道歉,暄打斷了:“是很好聞的雪後青空的味道。”

他怔了一下:“所有六眼的咒力都是這樣的嗎?”

“不,”冬月暄搖搖頭,“您是獨一無二的。”

五條悟沒說話,神情再一次恢複了初見時的冷淡。

冬月暄仿佛沒發現一般,輕輕地道:“悟大人是個被包裹在愛裡長大的孩子呢。”

五條悟的眼神驀地對上她的,語調冷下來:“你明明知道,都是因為這雙眼睛。”

暄不說話,就這樣平靜地凝睇著他,良久,伸出手來,白皙修長的十指貼在他的麵頰兩側,冰得他猝不及防、滿麵錯愕:“五條家的人寵愛您,確實是因為您是四百年才出的‘六眼’,但那些寵愛都是真心實意的,這無可否認。”

明明年齡差距足足有十歲,可強大的實力之下,兩人的氣勢幾乎是齊平的。

她給他的感覺也是,他們正在平等對話。

然而也正是因為他們第一次修行就戳破了一個六歲孩童本不應該理解的真相,所以氣氛變得相當劍拔弩張。

“請彆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暄抬手輕輕蓋在了他的眼上,濕漉漉冰涼涼的,“您的咒力氣味是獨一無二的,您得到的愛意也是真實存在的,‘暄’是獨屬於你的月雫——您是獨一無二的,satoru是獨一無二的、無可複製的。”

她沒有鬆手,小朋友也沒有什麼動作。

她隻是感覺到,手心越來越燙,他的耳尖也越來越燙。

……真是個彆扭又可愛的小孩啊。她想。

“知道了,”五條悟咕噥一聲,“……話說淋雨到底能修行到什麼啊。”

“嚴肅地來說,我是在教會悟大人感受自然……對,感受自然,感受在自然之中的自己都是唯一的。非要說大道理的話呢,就是,愛是最扭曲的詛咒……你承擔了那些愛意,就要一並承擔愛背後的東西……”暄徐徐道。

“……總感覺你在糊弄我。”

“欸,被悟大人發現了嘛,不嚴肅地來說,我就是想讓您淋一場雨啦,畢竟誰知道您會這麼快開始要求修行第一課啊,未免也太勤奮了一點吧,我都還沒備課誒。”

“暄好像糊弄人的騙子。”

“準確地來說,就是糊弄小孩的騙子哦。”

“……你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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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了雨之後有熱水澡。

按道理來說,苦修是要洗冷水澡的,但是暄本人咕咕噥噥著說,才六歲,洗什麼冷水澡,凍壞了要命的。

小朋友差點用他那雙好看的六眼翻白眼,說,我早在本宅的時候夏天都會洗冷水澡鍛煉體魄的。

然後暄說,啊呀,不行哦,苦修不是虐待,不能早早自虐啊悟大人。

兩人都沒料到修行第一天,他們沒有因為亂七八糟的淋雨吵架,但還是避不開大吵一頓。

起因是五條悟習慣性地想去專屬的甜品櫃裡翻自己想吃的甜品,卻發現最喜歡的喜久水庵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被這位可親可敬的師長啊嗚一口吃掉了。

“你還老子喜久福!”小小隻的五條貓崽炸毛了,“六眼可是很消耗腦子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