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花一朝·5(1 / 2)

此後大半月,暄也正如五條悟希望的那樣,真正地教會了他不少東西。

而兩人的關係也從有所隔閡、防備、忌憚逐漸軟化、鬆弛。

修行——至少五條悟本人是沒覺得有哪裡是真正被苦待了的。

唯一讓他感到挫敗的其實是暄本人。

她的咒力龐大到令人震驚的地步,每一次特訓他幾乎都是被壓著打。

而每當她發現大晚上他不睡覺偷偷摸摸地爬起來兀自練習時,她都會打個嗬欠製止,要是他再不聽話,她就會強行弄出一堆咒力蝴蝶為他助眠。

打又打不過,又不讓人加練,老是說什麼“小孩子要睡夠十個小時”,真的煩。五條悟忿忿不平地想,然後嫻熟地把今日份的甜品推給對麵的人,立刻收到了“真不愧是我的小悟呢,超——可愛的嘛”這種浮誇至極的讚美。

誇多了也就麻了。

他熟稔地三兩下矜持地嚼完吐司片,把甜牛奶全部喝光後“啪嗒”一下跳下梨花木椅,頭也不回地邊走邊問:“今天練什麼?”

外麵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他輕輕地“嘖”了一聲。

“小悟昨天晚上沒怎麼睡好吧。”暄道,“對我的蝴蝶免疫能力越來越強了啊。”

眼底的黑眼圈重得肉眼可見。

五條悟長睫眨了一下,沒說話。

暄隻當他是嫌煩了才把所有的蝴蝶都打散了咒力,現在想著大概又是再偷偷加練。

她歎了口氣,把下巴頦擱在支起的手背上:“我是很嚴肅的啊,小悟。不可以不珍愛自己的身體啊,你以後可是要長到一米九的誒?不珍愛你自己的身體會讓我很傷心的哦。”

小朋友背影拽拽的,就是兜帽上的白貓貓讓他怎麼都沒辦法真正地酷起來,他看上去不怎麼相信她的話。

暄把自己垂落的頭發撩開:“真的哦,真的會很傷心的。因為我很愛你嘛,小悟。愛是這個世界上最扭曲的詛咒啊,不僅詛咒了你,也詛咒了我,小悟就像我的弟弟一樣,所以不珍愛自己的話我真的會很傷心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

五條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並沒有為她這段真情坦露而赧然:“……你自己都說了愛是最扭曲的詛咒,說著不珍愛身體會傷心。可是明明你就在傷害你自己。”

天空延展色的眼瞳之中,暄忽然意識到,她每一次抽煙都沒瞞過這小孩。

“行行,”她把櫃子裡的女士煙全都掏出來,往小朋友那裡推,舉起雙手做投降的姿勢,“以後都不抽。”

小朋友的臉色這才好一點,垂著眼簾把七八包煙全都裝在兜裡拿走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就停住了,暄正想開口開點玩笑緩和一下氣氛,就見到小朋友柔軟的發絲在空中擦過一道雪色,驀然倒地——

懷裡的煙盒零七八落地鋪散一地,女士煙從破口處橫衝直撞。

她未展開的笑容僵死在唇角,心臟血液劇烈湧動,眼前的一切都顛倒發黑。

她踩過一根一根煙的屍體,小心翼翼顫著手地把小朋友抱在懷裡,看他死死壓著眼睛的手無力滑下,額角滲出重重冷汗。

……他才那麼小。

他就要承受那麼多的苦。

“第一百二十七任月雫[暄],未能緩解神子[五條悟]六眼的負麵作用,在修行第一月犯下大錯。”

“經五條家決定,月雫[暄]死刑執行時間為修行月結束之後。”

陰濕漆黑的某處房間裡,暄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長發垂下來,遮住了眼睛,也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數扇圍繞著她的“門”時不時亮起一扇,數道已經不算年輕的聲音在宣判著她的死刑。

他們嗓音或粗嘎,或尖細,然而她其實沒太聽進去。

她在想,憑什麼,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