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位大掌事又恰好願意放她一條生路,何樂而不為呢?
那宮女笑了下:“謝大掌事體恤。”身子福得也比剛才深多了。
待宮女走遠後,沈嬈平靜地和諸位掌事告了罪,說要先走一步,幾個老掌事想要八卦的心都快寫在臉上了,巴不得她趕緊離開。
沈嬈帶著岫月,穿過一道垂花門,見她還是驚魂未定的模樣,安慰道:“不礙事,我過去一趟,你先去前麵的貓兒房呆半個時辰再回去,走的時候叫個小太監跟著你,彆走小路。”
岫月雖害怕,但還是本能道:“那怎麼行,哪能叫姐姐你一人去呢?要不,咱們都不去了,躲回乾清宮去,等皇上回來就好了。”
沈嬈搖搖頭,心道沒那麼容易,皇上就是個閒不住的,勸耕之前還念叨著,想順路去巡視駐紮城外的綠營兵,這一來一回,沒三五天的工夫下不來。
不過即使皇上不在,乾清宮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了,畢竟任他佟家再勢力滔天,也不敢在那要命的地方安插人手。
可是皇貴妃既然出手,自然不是沒有準備的,隻怕連幾位掌事共同代管禦園休整之事,都是早有安排,不然怎麼這麼巧,皇上才出宮,就給了自己一個不得不離開乾清宮的理由。
費了這麼大的勁,又怎會輕易叫自己躲回去,若這會兒執意返回乾清宮,路上還不定遇見什麼呢。
為今之計,還是乖乖去承乾宮更安全些,至少皇貴妃也不敢真叫她死在自己的地盤不是?
***
“大掌事您可算來了,奴才早早就在這兒候著了,就等著您呢。宮裡的貴妃娘娘也等著您呢,您且隨奴才進來吧。”承乾宮大太監站在門口,見沈嬈來了,笑得極為開懷,一路小跑著將她應了進去。
沈嬈邁過承乾宮高高的門檻,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棵枯柳,人都說無心插柳柳成蔭,更何況宮裡的一草一木都有專人伺候,這樣好養活的樹,竟也能衰敗如斯。
沈嬈心裡笑了下,想著:果然,在這宮裡,即使是伺候花木的雜役都是人精,明白今上大約是不樂意見這樹枝繁葉茂的,誰叫它是當年先帝移給董鄂妃的呢,柳通“留”,可最終也沒能留住那位寵妃。
沈嬈四下打量著這座宮殿,隻覺得十分有趣,當初她的嫡親姑姑在這兒召見佟妃,如今佟妃的兒子登基為帝,侄女入主承乾宮,又在這兒召見了自己。
***
“跪下。”
沈嬈才進屋門,就聽見裡麵一聲斷喝。
這皇貴妃也夠心急的……心裡吐槽,但人家是貴妃,自己是宮女,下跪請安本就無可厚非,正沈嬈還是打算乖乖聽話,卻發現屋中的地板做過改動。
滿人入關前以遊牧為生,素有以毯取暖禦寒的傳統,如今雖入主中原,再不必為草原上的風雪所困,但滿清貴族們對氈毯的熱愛卻半分沒有減少,到如今紫禁城裡,幾乎是“凡地必毯”。
簾幕重重下,獸炭旋軒燃。唯獨到了這承乾宮,待客用的廳堂之上,竟是一片還未打磨光滑的石板地,石刺嶙峋、瓦礫遍布。
沈嬈又仔細看了看,地上似乎還有水跡,想起院中枯柳下,兩大堆碎冰,彆是為自己特意冰鎮過吧。
還真是舍得花心思,難怪這麼迫不及待。沈嬈一歎,隻是這心思注定是白費了,她可是不打算跪的。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時候,不說普通人,就是那些皇嗣能活到成年的,都十不足五。她雖不想得罪佟佳氏,但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這不僅是當時受點罪的問題,以現在的醫療水平,真落下病根可能意味著死亡或者終生殘疾。
因此沈嬈像是沒聽見一般,行至廳中福了福身,“乾清宮掌事董鄂氏參見皇貴妃。”
然後不等佟佳氏發話,兀自站直了身子。
佟佳氏本欲再罵,卻被堂下女子那驚鴻一瞥,晃了眼睛,隨即絞緊了手中的帕子,一行貝齒在紅唇上咬出深深的牙印來。
女子的穿著不顯,半舊的蜜合色宮裝,除了領口袖口用玫瑰紫二色金銀滾邊,再無其他修飾,梳著宮女製式的兩把頭,並無半點珠翠,隻在烏亮的發髻上,點綴了個小小的絨花蝴蝶軟簪,隻看這一身打扮還當真沒有半點出挑的地方。
隻是那張臉生的極儘國色,顧盼間眼波流轉,腮凝新荔、鼻膩鵝脂,且不光長相嬌妍已極,身段亦高挑婀娜,不盈一握的蠻腰掩寬大袍服之下,行動間曲線微露,半遮半吐,反而更勾人心魂,當真是天生尤物。
“狐媚子!怪道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皇貴妃又妒又恨,心中暗暗發狠。
守在她身邊的老嬤嬤,知主子心意,上前一步厲聲道:“董鄂氏,皇貴妃命你跪下呢。”
“石地冷硬,奴婢舊疾未愈不便跪。”沈嬈胡謅道。
佟佳氏在貼身宮女的服侍下用了半盞茶,才將心中的妒火勉強平息了些,就聽見這話。
“那你是想抗旨!?”
沈嬈抿了抿下唇,從懷中掏出柄金鞘鑲寶匕首來。
“娘娘可認得這個?”
那匕首精致小巧,長六寸,不過兩個蘋果重。劍柄為黃金鑄成,而後錯金雕花,柄頭細刻獸首,金柄上鑲嵌50多顆紅藍寶石,劍鞘外包鏤空雕花金鞘,極儘奢華。
此時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少女的掌心,佟佳氏一見,身子猛地向後一縮,隨即便發出一聲驚呼。
作者有話要說:沈嬈:我動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