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104章難得一時寧(1 / 2)

孔鴻聽到蕭寧的話, 眼中流露出了疼惜。

想蕭寧小小年紀經曆了多少風起雲湧,刀光劍影。

蕭寧這尚淺的一生,經曆的隻怕比旁人一生還要豐富多彩。

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 能夠清靜下來,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兒, 怪不得蕭寧想多待幾日。

“如今隻剩下荊州未得, 前線戰事並不危急, 隻是簡將軍不想強攻,是以隻圍不攻。朝堂上的是任他們再怎麼蹦達, 隻要陛下坐鎮,公主能輕鬆些。”孔鴻寬慰蕭寧,縱然想放鬆, 也不需要留在太廟了。

“天下太平了, 盯著我們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這些人可不會跟我講什麼道理。在這太廟裡,沒有閒雜人,更無人管我, 這樣的日子也就僅此一回。”有了蕭諶和蕭寧用太廟演了一出戲, 往後蕭諶再想把蕭寧發配到太廟來,必有無數的暗探在此處逗留。

“隻要公主想, 臣為公主想辦法。”孔鴻覺得, 蕭寧這要求壓根不高,焉能不幫忙達成?

蕭寧眼睛都亮了,“阿舅言而有信?”

孔鴻鄭重的點頭,“言而有信。”

“好好好,咱們這就回去。”蕭寧信得過孔鴻,但凡是孔鴻答應的事, 一向沒有做不成,做不好的。

她吧,就乖乖的跟著孔鴻回去,等著某位舅舅撐起一切,她就安安心心的過她悠閒的日子。

孔鴻好些日子沒有看到,蕭寧這樣高興開心的樣兒了,再一次見,不由地跟著露出了笑容。

***

孔鴻答應過的事,沒等著履行,蕭寧卻病了。

從小到大,蕭寧的身體一直康健,極少生病,這些年一直在外奔波,雖然很辛苦也很操勞,蕭寧注意保養,平日就小感小冒,並不曾因水土不服。

就上回蕭評水土不服那回,病得十分嚴重,回來到現在,一直都小心地養著,生怕再出什麼意外。

蕭寧回府,夜裡發起了熱,連盧氏都驚動了,親自坐在蕭寧的院子前,緊盯著大夫,不,是太醫。

太醫們接二連三的進去出來,得出一致的結論。

蕭寧是一直緊繃著精神,突然鬆了下來,身體難免跟著鬆了,這一病倒是好事,注意照顧,彆讓蕭寧一直發熱,該用藥的用藥,最重要的是,一定得讓蕭寧好好休息。

得了太醫們這話,可算是讓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盧氏毫不猶豫地一眼掃過蕭諶,“聽見了,往後的事,能你們做的就你們自己去做,不許樣樣都讓五娘操勞。”

蕭諶亦是心有餘悸,他又是想虐待女兒的人?

“對對對,一定讓阿寧好好歇著,就是得有人盯著她,讓她少動腦子才行。”蕭諶擰起了眉頭,顯得分外的為難,蕭寧就是坐不住的人,尤其那小腦袋瓜子。

“公主殿下一病,當靜心安養,畢竟尚未長成,若是虧損了,來日......”太醫得把話往嚴重裡說,傷寒感冒什麼的,最是不能輕視,蕭寧現在發熱得嚴重,還不知道何時才能降下來。

盧氏道:“我會盯著的。”

蕭諶一聽立刻鬆了一口氣,有盧氏這一句話,就讓厲害的人治厲害的人。他吧,正好可以置身事外。

“我陪阿家一起照看阿寧。”孔柔急切地表態。

早些年要不是因為情況不允許,孔柔都想讓蕭諶安排蕭寧好好地歇歇。現如今天下就剩下一個荊州未得 ,不是非讓蕭寧出麵不可,這就是蕭寧養身體的好時候。

蕭諶無意見,盧氏揮手道:“時候不早了,你明日還要上朝,回去歇著吧,這裡有我們。”

其實蕭諶也想陪著的,不能親眼看著蕭寧醒來,他這心裡的大石放不下。

“快回去歇著吧。”就連孔柔也催促蕭諶,一家子的人,總不能都在蕭寧這兒,蕭諶手下的事多著,可不能跟著一起耗病了。

“阿娘和夫人也要照顧好自己。”蕭諶不想走,這都被一催再催了,不想走也隻能走了。

蕭寧這一燒,燒了大半夜,好在快天亮的時候溫度降了下來,這結果,叫太醫們也是鬆了一口氣,盧氏也流露出了輕鬆。

等蕭寧醒來,睜眼看到孔柔並不意外,待見到盧氏,蕭寧能躺得住才怪,急急想起身,喚一聲阿婆,阿娘。

盧氏從在榻前,聽著動靜抬眼看過去,見蕭寧要起身,連忙把人按下。

“病了就好好養著,不許輕舉妄動。”盧氏把人按下,更是出言叮囑,不許蕭寧再肆意妄為。

“隻是受了些風寒,沒想到連阿婆都驚動了。”蕭寧甚是詫異,許久沒有生病,病一場促進新陳代謝,本是一件好事。但沒有想到,既然連盧氏都驚動了,看這架勢莫不是守了她一夜?

蕭寧伸手,不由的摸摸脖子,突然覺得壓力巨大。

盧氏也無意多說其他,頷首道:“人醒了就好好養著,暫時外頭的事交給你阿爹他們處理。”

蕭寧的確想放鬆放鬆,都跟孔鴻達成共識了,之後的事由孔鴻處理。

沒想到生病了,正好光明正大的逍遙自在會兒。

“也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蕭寧一向懂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隻有養好身體,才能保證諸事順遂。

盧氏一看蕭寧十分配合,心中的大石也就放下了。

“不過,私自放走西胡汗王此事,我總得露個臉。”孔鴻已經提出軍隊的是由專門的機構管理,這個機構是為軍事法庭,是蕭寧按上輩子參考提出,又經過蕭諶和人商量定下的。

至於如何通過審理,判斷一位將軍做的事該做不該做,無非是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軍事法庭,新建的機構,從未存在過的機構,在新朝眾人都要適應的過程中,作為軍事法庭的第一個案子,這件事的經過,蕭寧作為當事人,理所當然得出麵。

“那就等他們把事情吵完了,該你出現的時候你再出現。”盧氏也清楚,此事蕭寧無論如何也避不過。

既然躲不過去,那就大大方方的等著事情處理的差不多,輪到蕭寧出麵的時候,再讓蕭寧出現。

蕭寧連連點頭,十分認可。就說這一會兒的話,蕭寧打了個哈欠,盧氏輕聲地道:“困了就睡吧,不用強撐。”

都是自家人,蕭寧也不說那道外的話。躺下直接睡。

盧氏看蕭寧睡著,這才走出去,問起旁邊的太醫,“公主已醒,可無礙?”

“公主身體康健,燒退了,隻要小心保養,不再著涼,想是不會反複。”太醫一番話,落在盧氏耳中,盧氏鬆一口氣,叮囑地道:“好生照看。”

太醫連連應是,盧氏挑動眉頭,似在考慮著什麼,這時候蕭頤走了進來。

既以得封為汾陽長公主,蕭頤帶著兒女居於長公主府,這是聽到消息才急急忙忙地趕回來,眼中流露出擔憂地詢問,“阿娘,五娘無礙?”

盧氏道:“無礙。”

蕭頤鬆了一口氣,盧氏道:“這些年我倒是一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此言讓蕭頤一愣,盧氏並沒有要為她解釋的意思,轉頭朝一旁的人吩咐道:“我記得部曲中有女郎擅長醫術?”

身邊的侍女連忙接話道:“是,朱大夫的三個女兒都隨了他,精通醫術。”

“讓人進來,我見見。”盧氏發話,蕭頤瞬間明了盧氏的打算,輕聲地道:“阿娘這是被嚇著了?”

盧氏坦然地承認道:“是嚇著了。本以為往後五娘自己備下,現在看來還是提前給五娘備著吧。”

蕭寧總與旁人不同,這樣的人,她的一舉一動,有任何危險的可能都該早有防備。

“阿娘從前可是在我出嫁後才為我推薦的大夫,現在五娘,阿娘是想把懂得醫術的人都養在她身邊了。”蕭頤嗔怪一句,盧氏突然目不轉睛地望向她,望得蕭頤麵上一僵,笑容漸漸斂去。

“你如今無事可做?”盧氏望著這樣的蕭頤,最終冒出此話。蕭頤頓了半響,麵上有些訕訕地道:“不是?”

盧氏半眯起眼睛,“你可以無所作為,你兄長爭氣,侄女爭氣,讓你成了一朝長公主,受人尊敬。但你不可糊塗,你得記著你這長公主怎麼來的。”

縱然蕭頤一句話都不用說,盧氏心裡也明了,蕭頤和蕭穎並不一樣,蕭穎那是聰明通透也豁達之人,蕭頤不是不聰明,卻是小聰明,總是計較一些不該計較的東西。

從前的時候,不管她再怎麼計較都成,畢竟爭的不過是一家大小之事。

家中的男兒麵對一群男兒中唯二的女郎,總是分外寬厚,不管兄長或是弟弟,總是讓著蕭頤,寵著蕭頤。也就養成了蕭頤將眾人對她的寵愛,退讓,認為理所當然的性格。

然,隨著蕭諶登基,蕭家上下都跟著水漲船高,蕭頤再想爭,想成為眾人之寵,她可以爭,卻不能成為旁人的棋子。

盧氏是做人母親的,最是清楚女兒們的本事,自然,蕭頤話一出口,她已經立刻明白。蕭頤打的什麼主意,該警告的話,盧氏斷不會等到事情鬨大才出聲。

“阿娘,我不是這個意思。”蕭頤的小心思全叫親娘看破了,更是隱含警告,提醒蕭頤不可越界,蕭頤臉色並不好,但她更不想承認。

“不是最好。”蕭頤否認,盧氏也沒有非要她認。

“不過,你的兄弟是何性子你是知道的。我縱然願意縱著你,他可以容你小打小鬨,若是你心裡沒有大局,鬨不明白何事當為,何事不當為。他出手,就不會隻是一句警告。”

盧氏豈會不了解自己生養出來的孩子,那麼多的兒子中,蕭諶看著吊兒郎當的,似是全然不在乎外物,實則不然。

他在心中看重的東西,拚儘一切都要做。

當年,蕭諶要娶孔柔時,因士庶之分,蕭鈐不同意這門親事。蕭諶哪怕拚著被趕出家門也要娶。盧氏當時要不是攔著蕭鈐,這父子的關係不知要鬨到何種模樣。

也是經了此次,蕭家人才意識到,蕭諶縱然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卻也是最不可動搖,意誌堅定的孩子。

蕭頤張張嘴道:“阿娘,我沒有這個意思。”

這解釋的話落在盧氏的耳朵裡,當盧氏是隨便由人忽悠的?

盧氏一雙洞察人心的雙眼落在蕭頤的身上,看得蕭頤緊張得不由地握住了雙手,盧氏道:“我說了,沒有最好。五娘的事,你當姑母的不管,就算是對她最好,聽懂了?”

蕭頤驚得抬起頭,顧不上對盧氏的畏懼道:“阿娘,五娘年紀不小了,當年,當年你不是也心急她的婚事,這才催促七郎送她回京。”

“今時不同往日,你以為現在的五娘還是當年的五娘?”盧氏顯得失望地看向蕭頤,格局跟不上,空長了腦子又有何用。

“再不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蕭頤依然不服,出言反駁。

盧氏冷哼一聲,“她的婚事,你若敢插手,聽信人言,我亦饒不了你。”

蕭頤心急地喚道:“阿娘。”

可惜盧氏根本聽不進她這一喚,“你該知道我從不玩笑。你也知道,若你敢亂來,犯了忌諱,你雖是喪夫,若想再打著蕭家女的名聲在外,有些事,你就得乖乖的受著。”

權利和責任,從來不是單向,若蕭頤一味以為她聽話乖巧,一切便可如她所願,當娘的不介意用現實提醒她。

她縱然是長公主,上有父母兄長俱在,一國之君,讓她成為長公主的人也在,由不得她胡來。

蕭頤麵對威嚴的盧氏,話至於此,盧氏已經把底線亮出來,不信邪,凡事非要鬨的人,大可瞧瞧盧氏能做到什麼地步。

盧氏見蕭頤不再作聲,看起來像是老實了,“五娘正休息,用不著你守著,回去吧。”

“阿娘。”蕭頤喚一聲,她來了,連蕭寧的麵都沒看到就回去,傳揚出去,她如何見人。

“你是我女兒,我會害你?在我這兒,你做錯了事,我提點你,不管你改是不改,事情都算過了。五娘何許人也,就你這精明外露,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的樣兒,一到她跟前,你瞞得過她?”盧氏都想罵人了。

家裡一個個都似極了蕭鈐嗎?腦子長不齊全也就算了,蕭鈐的好處一個都學不來?

但凡能像蕭鈐一樣聽進勸,用不著盧氏說太多,盧氏都能輕鬆些。

蕭頤小聲地道:“我總是長輩!她難道真像外麵說的那樣,仗著自己立下赫赫戰功便目中無人了?”

“不該嗎?”盧氏一聽氣極了,外人外人,外麵的人說的話,蕭頤倒是聽得進去,記得在心上,怎麼她一個母親說的話,蕭頤一句都聽不進?

“你若能如她一般,打下這天下,收得人才,守得邊境安寧,你像現在這樣,樣樣都想管,我都遂你。”盧氏不留情麵地懟人,蕭頤......

她哪有這本事,萬萬不敢有此念想。有那麼一點自知之明的蕭頤低下頭,半天不敢吱聲。

“你也知道自己沒這個本事?”盧氏原本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的,現在看來是不說都不行。

“既然有自知之明,那你為何偏還要多管閒事。你做不到的事,五娘做成了,甚至做得相當的漂亮,你以為這是偶然?

“你自小覺得自己聰明,不錯,比起你大哥他們來,你是聰明。但比起大娘,七郎,你不知你與他們的差距?”

盧氏更要讓蕭頤認清現實。

蕭頤被罵得頭都抬不起來了,卻依然忍不住地道:“那五娘不是還小,我們當長輩的為她合計合計,難道不應該嗎?”

“她需要你幫她合計?你在她這年紀的時候,隻懂得用小聰明,讓你的父兄為你備幾件衣裳,幾盒首飾。

“五娘謀的是一州一城,一國一天下。換你如今你都做不到,更沒膽子邁出這一步。誰給你的膽子說出為她謀劃合計的話!厚顏無.恥。”

盧氏自問教導孩子從來不曾鬆懈半分,該教的從來沒少教。

原本以為她把孩子教得都不錯,縱然不能個個像蕭諶一樣,能改變這個天下,但至少拎得清。

早年盧氏看著女兒也是覺得十分不錯的,不像是蠢人。結果慘被打臉。

蕭頤想打蕭寧的主意,要親上加親。若是從前,盧氏是樂意配合的,可現在不一樣了,蕭頤隻怕連蕭寧要走什麼樣的路,都鬨不明白,隻當是尚一個公主,他們家可得便宜。

要不然,也是覺得蕭寧太過鋒铓畢露,未必沒有要勸蕭寧退於內院,安分的意思。

無論是哪一樣,盧氏都是不認可蕭頤。

畢竟早些年盧氏便已經透露過,若是連蕭諶都不能做蕭寧的主兒,蕭寧的婚事不由外人插手。連他們祖父祖母的都不能多管,那便讓蕭諶挑著不錯的人,小心地養著,以待來日。

其實,盧氏手裡也養了幾個人。

“阿娘。我,我沒有什麼壞心思,我就是覺得五娘好,就是因為覺得她好,這才覺得應該護她一輩子。”蕭頤被罵得狗血淋頭,但她,她這也不算是壞心思吧。

不想盧氏聽著嗤笑,“禦敵於外,於千軍萬馬中行走的人,需要你護她?”

蕭頤完全被噎住了。

盧氏圍著蕭頤打轉,“我說了半日,你一句都聽不進,非要一意孤行?”

對,盧氏算是看明白了,有人啊,就算盧氏再怎麼勸告,人就是聽不進去。這要不是親女兒,盧氏連看都不待看一眼,且由著她撞到蕭寧手裡,看蕭寧如何收拾她。

不錯,盧氏一直不認為蕭寧是溫順的人,誰要是想在她麵前擺長輩的架子,前提是你得有理。

拿了一通老說法想在蕭寧的跟前頤指氣使,不怕蕭寧氣死你試試。

“不是,阿娘,我沒有不聽你話的意思。”蕭頤的眼中閃過懊惱,急忙向盧氏解釋。

“知道比蠢人更讓人厭惡的是什麼人嗎?”盧氏恢複了平靜。說既然是說不聽,她也就不費這口舌。

出嫁的女兒,丈夫雖然不在了,也輪不到盧氏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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