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118章盧氏斥蕭頤(2 / 2)

蕭頤一噎,這事她當然知道,但正是因為知道,才更讓她咽不下這口氣。

“阿爹。”早些年蕭諶不聽蕭鈐的話,蕭頤勸著蕭鈐莫與他計較,如今事到臨頭,她倒是盼著望著蕭諶聽蕭鈐的話,這利己的樣兒,真行。

“五娘。你既改公主之製,屬官衛士一律按親王府,我這個長公主,可也一般?”蕭頤亦知蕭鈐勸不動蕭諶,現在最重要的是,蕭鈐並不答應蕭頤。無可奈何之下,蕭頤便將視線落在蕭寧的身上。

蕭寧乖乖立在一旁,低頭玩手指。

有親爹出麵,她自什麼話都不用說,隻管老實地呆著就是。

看情況,蕭頤定又鬨出事,撞到盧氏的跟前,尋蕭鈐相助無果,準備挨訓了都。

突然被點名,蕭頤的意圖也就暴露無疑。

不過,蕭寧道:“姑母可曾有功於朝廷?”

此話一出,相當直接不客氣,蕭頤一塞,“我與你父親一母同胞。”

“阿翁阿婆於阿爹有生養教導之恩,故,新朝建,阿爹請封阿翁為太上皇,阿婆為太後。姑母得封長公主,正是因為你是阿爹一母同胞的姐姐。難道姑母以為,血緣之情,一榮俱榮,一辱俱辱,仍不夠?”蕭頤要論血緣,好啊,蕭寧自是奉陪到底。

這血緣關係讓蕭頤成為了長公主,這就已經夠了吧,蕭頤再想利用血緣達到其他的目的,那不能。

“你的伯父們,他們又何曾有功於朝廷,還不是封王設府?他們能,我為何不能?”蕭頤死揪著這一點不放,蕭寧此刻已然不作聲。

蕭欽方才已然想到這一層,此刻蕭諶來了,他便起身道:“二娘說得不錯,我等既無功於朝廷,不該得天下至高之特權。受百姓奉養也就罷了,竟然還妄想能大權在握。請陛下收回親王府之屬官,衛士之權,且讓我們這些無功之人,當一個閒散的宗親,莫浪費朝堂的賦稅。”

蕭頤的憤怒,不滿,隨蕭欽的話音落下,皆戛然而止。

前來爭權的人,萬萬想不到她想爭的,旁人卻不想爭。

蕭寧眼中閃過一道光芒,果然還是明白事理的人最叫人歡喜。

蕭欽知大昌如今麵臨的困境,無功於家國天下者,偏又手握大權,更要求朝廷養其人,確實不合適。

這一點,蕭諶和蕭寧都想到,但一時半會兒,總是尋不到合適的機會和身邊的人說說。

沒想到有一天,事情竟然由蕭頤挑起。

既然開了頭,不把話說清楚,誰都心神不寧。

蕭諶願意把話攤開的說,尤其是在蕭欽深明大義,明了這世上有太多的人盯著他們蕭氏。蕭家得了天下,想要守住這個天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事,我雖有此打算,也得與兄長們說明。”蕭諶並不遮掩,這一刻坦然地承認,他確實有這方麵的打算,但在沒有和兄長們說清楚前,不會越過任何人將此事以語詔書公布天下。

蕭欽道:“由我們自己出麵請求,比讓旁人提醒我們需得放棄更妥當。”

這個道理,蕭諶又怎麼會不懂。如今盧氏幫他準備了這個機會,他自當把握。

不一會兒,蕭訊等人陸續趕到。

自大昌建立以來,蕭家的兄弟們自是歡喜的,不過像今天這樣齊齊整整的聚集在此,還是第一回。

瞧見蕭寧也在其中時,不少人的臉上都流露出難以言喻的複雜。

不過,想到連上天都站在蕭寧這一邊,當伯父的人,壓根幫不上蕭寧的忙,扯後腿的事,還是不當為之。

“陛下。”一眾人見禮,蕭鈐和蕭欽這兄弟兩人,相互扶持了一輩子,到現在,兩家的兒女加起來九個,除了一個遠在揚州為刺史的蕭穎,都到跟前了。

孫子輩裡,蕭寧是獨一份,但這個事情挑起之人是蕭寧,少得了彆人,斷然不能少了她。

蕭諶與盧氏目光對視,盧氏道:“雖是我讓你們來,有些話我不說之前,先讓七郎同你們說。”

眾人麵對盧氏之時,都不敢鬆懈,聞之目光落在蕭諶的身上,帶著鄭重。“陛下有話隻管說,都是自家人,若是我們有何不妥之處,當以改之。”

蕭訊為長兄,雖說他本事不大,可自小照顧兄弟,算是深得兄弟的敬重。

眼下聽聞盧氏的話,立刻明白有些話怕是蕭諶亦難以脫口而出,蕭訊自知如今的大昌方才一統天下,正可謂百廢備舉。值於此時,他們幫不上忙,至少在蕭諶需要的時候,該退一步就要退一步。

蕭諶此時鄭重地起身,朝眾人作一揖,神色凝重地道:“改公主之製,是為阿寧,也為讓這世上的女子憑本事可立足於世。

“於大昌而言,天下人才皆可為朝廷所用,利於千秋。可與之而來,那些無法對阿寧下手的人,便有意挑動蕭氏內鬥。”

提起內鬥兩個字,蕭諶的視線落在一旁的蕭頤身上,蕭頤麵上一青。

有些話,縱然她是一句話都未說,聰明人卻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

蕭諶道:“親王,公主,皆可開府,設屬官,此必為人詬病,指責蕭氏以親為特權,叫無功之人,亦為天下奉養,與前蕭氏詔告天下之語,自相矛盾。

“無功不可封,朝堂之上,為不令世族控製朝廷,任有能之人,必行之。”

其中的原由,蕭諶坦然而告之。

蕭欽第一個附和道:“當如是。有功於社稷,為民儘心之人,得朝廷奉養,分屬應當;無功不受祿,我等既無功,又有何資格與五娘這般為大昌建立,立下不世之功之人相提並論?”

家裡人若是通情達理,樣樣為大局著想,自是幸事。

蕭欽說完後,掃過一旁的兒子們,再有問:“你們怎麼看?”

問起來,落在一旁的人耳朵裡,不難看出他們臉上的驚愣。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來的道理。

現在,蕭諶是要改這自來的規矩,往後,若無功者不受封?

蕭評第一個附和道:“當如是。”

作為一個有功於朝的人,蕭評太明白朝堂之上,若皆是屍位素餐,不事生產,隻會坐而論道之人,於國無益,於朝更無益。

“欲令天下信服,當為之典範,以身作則。若連蕭氏亦如此,無功不封,天下再無人敢不奉行。”蕭諶知道兄弟們內心掙紮,但這樣的掙紮要站在大局觀,為大昌著想,叫蕭諶往後以此則約束天下人,自無人能不服。

其中的道理,在場的人都懂。

蕭論這個作為蕭欽的長子,最終問:“陛下之意,無功不受封,似我等已封之諸王,當以如何?”

“有功之王,設府立屬官,衛士;無功之王,封王,僅是封王,如公主一般,設邑司。”蕭諶不藏著掖著,如此告之。

“至此,公主親王,皆分有功或或無功者。”蕭諶已想好,隻是一直在想如何找個機會,和兄弟們說清楚。

可他發現,在他說出這話時,兄弟們明顯鬆了一口氣,蕭諶?

蕭訊第一個出聲道:“其實我們沒什麼事,王府裡養那麼多人,每日的支出頗是叫人驚心。”

蕭論道:“對啊對啊,不僅是府裡的支出不少,上門自薦的人也不少,明明跟著我們沒前途,怎麼還上門呢?”

蕭詮補充道:“更有人攛掇我對付五娘,說什麼陛下僅一女,我的兒子們都有機會,就是想讓我們蕭家自己內鬥。”

“咳咳!”蕭鈐聽著這一個兩個的脫口而出的話,沒一個有出息的,再讓其他人說下去,臉都丟儘了!

對啊,在場的人裡,那不是有一個蕭寧在嗎?

你們當伯父的,一點臉都不打算給自己留了嗎?

蕭鈐眼神都往蕭寧那兒瞟了,誰能忽略。

可是,蕭寧聽著確實想笑,早知道蕭家的伯父們縱然平庸了些,好在大局觀正,從來不會亂來,親眼見證,這心中大石得以全部放下。

“如何行事利於大昌,我們都聽你的。”最後,蕭欽代為說話,表明了他們一群人的態度。

蕭頤的臉色隨著兄弟們脫口而出的話,越發不好。

她一心所求,他們擁有了卻視如燙手山芋,願意讓蕭諶收回,而不是費儘心思,想方設法將一切變成常態。

他們是不是糊塗了?

蕭頤有脫口而出以質問,然而一旁的人根本不理會她,聚精會神地望著蕭諶,等著蕭諶說出下一步的打算。

“叔父和兄長們體恤,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我自感不儘。”話說著,朝他們作一揖。眾人豈敢生受之,連忙避開。

蕭欽道:“都是一家人,不說那道外話。你有你的難處,我們心中有數。”

隻要家中人家通情達理地,要推行此政,也就不是何等難事。

蕭諶道:“請叔父為首,上折改親王之製如何?”

公主之製要改,往後無論是親王或是公主,一視同仁,若無寸功於天下,無論何人,皆不能讓朝廷養豬。

“好。四郎,你將折子寫好。”這時候的蕭欽提一句,讓次子四郎蕭證備好這份折子。

“唯。”素日蕭證算是半個假正經的,但說正事的時候自不敢怠慢,連連應下一聲是。

這時候,盧氏問了蕭頤,“你還有話說嗎?”

蕭頤被問得臉上陣陣發白,最後,麵對眾人詢問的眼神,終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誰有理,誰無理。麵對眾誌成城,皆願意為大昌付出努力,成就大昌,她敢拖後腿,容不下她的就不再是一人,而是一家子。

盧氏也是不願意解釋,便讓諸人教明白蕭頤這一點道理。

若是話說到這個份上,蕭頤依然死性不改,還想她不該要的權利地位,貪圖外人所見的風光,便怪不得她容不下這個女兒。

“沒有,沒有。”蕭頤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以為可乘之機,能夠光明正大的得到人為她出謀劃策,將來她的兒女也能沾其光。

不想,公主之製是改了不假,這一改,並不僅僅是僅改了公主之製而已,還有親王之製。

凡事皆有兩麵性,公主同親王,不過是因性彆不同,稱謂不同罷了。

欲封王或是公主,是手握實權的王或公主,或隻是空有其名,都不一樣。

這主意,不僅僅是蕭諶想出的,其中定然也有蕭寧的功勞。

蕭頤陰晦地掃了蕭寧一眼,蕭寧何等人也,立刻察覺蕭頤的目光,但同一時間,蕭寧亦迎向蕭頤,難不成,因區分有功無功之公主,蕭頤能恨上她?

想到這個可能,蕭寧麵露呆滯。

“既是無話可說,回去吧。”盧氏催促人回去,一群人看到這樣的蕭頤,心裡有些想法的,比如蕭訊道:“阿娘,二娘來了,且讓她多陪陪阿娘,何必急於一時回去。”

盧氏道:“讓她回去,是讓她自己想清楚了。野心膨脹,妄想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她該為此付出代價。”

作為一個母親,盧氏從來不會縱容自己的孩子,更不會給孩子錯誤的錯覺,不管發生任何事,她都可以用一句錯了,會改,來抹去所有的痕跡。

於盧氏而言,蕭頤不是第一回被她警告,可顯然蕭頤從不放在心上,一而再,再而三犯之。

盧氏為家族長遠著想,亦斷不能由她憑一己喜好,她之所求所欲,肆意妄為!

“阿娘。”蕭頤臉上陣陣發白,縱然先前不知蕭頤犯下何事,惹得盧氏震怒的人,這一刻亦明了。

可是,蕭頤想不明白的是,盧氏怎麼能如此。

她隻是做了一件換作任何人都會做的事。蕭諶得以稱帝,連蕭寧都能參政改製,她不過是想沾些光而已,為何成了她的錯?

明明古往今來,每一個人都是如此一般,怎麼落到他們家裡,一切又變得無法容忍了?

“你看著五娘想什麼?”盧氏何許人也,蕭頤不服不憤,可見她平日說的所有話,蕭頤半句都聽不進去。

“阿娘便不為我謀劃一二嗎?在你的眼裡,現在是不是除了五娘,再無旁人?就因為五娘做了阿娘想做卻一直做不成的事,阿娘滿心的歡喜的都是她,是嗎?”

說蕭頤蠢吧,她又不是那種蠢得無藥可救之人,否則又怎麼會知道盧氏對蕭寧的看重從何而來。

蕭寧默默地給蕭頤點了根蠟燭,這麼想的蕭頤,怪不得盧氏不留顏麵。

盧氏眼中閃爍著隱忍的怒意,麵上平靜地道:“不錯。不僅是五娘,就是你的親弟弟,他能創建這大昌,亦叫我滿心的歡喜。

“你不服,不憤,不滿?卻從不曾想過,你今日擁有的一切,是叫你不服不憤不滿的人出生入死,拚儘一切打下的。”

說到這裡,盧氏更是冷哼一聲,她這一生最是不喜的正是那無能之輩,偏又喜歡指手劃腳的人。

沒想到有一天,蕭頤竟然都占了!

“你若不滿於人,自不該出現在此。想讓旁人為你謀劃,得到你所想要的權勢地位。你想要的,自該憑你的本事爭來,如大娘,更如你的侄女一般。

“你既不願意同她們一般,憑本事立足於世,又不喜於朝廷設下諸多規矩,阻止你占儘天下便宜。我竟然從來不知,你是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盧氏確實很意外,絕想不到她會養出這樣一個女兒來。

“阿娘。”蕭頤自小到大,何時被人這麼罵過,現在罵她的更是她的親娘,這讓她如何接受。

“這便受不了了?你可知五娘為改這公主之製付出多少?以性命相賭,不過是為爭一個公平。公平,難道你以為天下人會隨意的給到女人?

“自來男人早已習慣淩駕於女人之上,認準了女人當以他為天,以他為地。無論男人如何打罵,女人都該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這樣的日子,多少男人心之向往。可是,女人難道生來隻為嫁人生子嗎?

“世間花草無數,風景無數,男人可以遊曆天下,腳踩每一寸土地,瞧見無數綺麗的風景,欣賞日出日落,卻要將女人困於方寸之間。

“從前的女人,不敢將內心的不滿宣之於口,如今,五娘代天下女人說出,難道在你看來,這一切不值得你為之歡喜?”

盧氏麵色潮紅,目光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芒,那是對於美好的未來心之向往的光芒。

隻要想到,蕭寧為女人們爭來,一個可以和男人一樣的起點,往後,但若女子不自暴自棄,憑本事同這世間的男兒一般立足於世,多好!

縱然是在睡夢中,盧氏想到這一點都覺得無比的歡喜。

但,蕭頤呢,她是如何的態度?

盧氏但凡想到蕭頤隻顧一己之私,全然不顧他人,更想拖蕭寧的後腿,心中便浮起滔天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