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128章傻子便可欺(1 / 2)

自雍州而出, 蕭寧第一站前往冀州。

這是蕭寧當年自雍州而出,攻下的第一州,且此處林臨海,不說開荒修渠引水的事, 就是這沿海的鹽田, 蕭寧也得過來看看。

蕭寧如今手下要說利最厚的莫過於鹽田, 要不是有鹽田支應著, 蕭諶和蕭寧想要大肆興建工程, 無異是癡人說夢。

也正是因為如此,蕭寧更是看重鹽田。

雍州之內是不必巡視了,那便將精力放在之前初見成效的州縣,且看看比之從前是不是更上一層樓。

蕭寧前來巡視各州,詔令已經下達各州縣, 且蕭寧一行人聲勢浩大,就是想忽視, 那也無法忽視。

況且, 蕭寧自冀州而去,已是多年,好不容易再回來, 百姓皆歡呼而迎。

同行的少年少女們, 蕭寧無意將人困在身邊,“難得出來,都去看看瞧瞧, 不必隨於我左右。”

少年少女皆是一愣, 不用跟著蕭寧?

“帶你們出來,是要看你們能不能用,跟在我身邊, 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蕭寧眼中閃過狡黠而道,眾人未來得及反應,百姓已然圍上。蕭寧無暇再顧及這群少年少女們,問起夾道相迎的百姓,冀州官員這些年待百姓如何?

“甚好甚好,這些年朝廷一直幫我們屯田修渠,這一年年的收成,可比從前好多了,一家子終於可以吃一頓飽飯了。”

百姓感慨歡喜,聽在蕭寧的耳朵裡,頗覺得心酸,隻是可以吃一頓飽飯,便如此歡喜感激了嗎?

由此可見,百姓之所求,何其簡單。

“如今隻吃了一頓飽飯,以後,一定讓大家每日都能吃飽。”蕭寧心中,早已下定了決心,此生必以此為目標!

“那敢情好。” 聞蕭寧之言,百姓們麵露喜色,縱不確定蕭寧是否能做到這一點,能說出這樣的話,叫他們心中亦是感激。

“且引我瞧瞧你們這一年開荒出來的地。”蕭寧輕聲與人道來,百姓們自是歡喜地在前為蕭寧引路。

姍姍來遲的宋辭,就是想擠進去跟蕭寧說幾句話都難。

最後倒也知情知趣,他不擠了,他且跟在身後,待蕭寧有所吩咐時,他再上前。至於一群小年青們,隨蕭寧一心係於百姓,有些忍不住百姓身上臟亂的人,早避之遠遠的,宋辭瞧著微微一頓,這誰家的孩子,莫不是以為出來玩的?

蕭寧在百姓引路的過程中,看到一望無際的良田,四通八大的渠道,還有那分外顯眼的水車,且問這其中的田,各家各戶所得幾何,其中每一畝的糧產又是幾何。

百姓們一一作答。蕭寧聽著那低產量的收成,自明了其中最關鍵的問題所在。

糧產量太低,種的田多,還得靠天吃飯,若是碰上水澇旱災,收成還要大打折扣,也就怪不得這百姓想吃一頓飽飯都那麼難。

“宋刺史。”冀州之內,隨著崔攸他們離開,宋辭便成了冀州刺史。

蕭寧方才顧不上他,這一會兒,也得考較一二,且觀他這刺史當得如何。

“臣在。”宋辭麵對蕭寧,自是不敢怠慢,聽聲即刻上前。

“冀州之內,哪一處的糧產最高?”蕭寧的問題問得很是刁鑽。可是,民以食為天,身為一方大吏,不知百姓之根本何在,又如何可為一方大吏。

宋辭自知蕭寧最在意民生之事,有些功課那已準備齊全,聞蕭寧之一問,立刻答之,連產量最少的地方,他都心中有數。

待聽完宋辭的回答,蕭寧略是滿意地頷首,可見心中歡喜。

宋辭那是暗鬆了一口氣,最怕就是蕭寧這等務實的人,逼得宋辭就是想不務實,為了不被唐師甩得太遠,他可得卯足了勁的追。

“那宋刺史了解過,為何有的田地糧產較高,有的地方糧產極低。我若是記得不錯,你所說的兩極之地,田地水源,相差無幾。”作為一個在冀州呆過一段時間,而且和秋渠一道解決過屯田開荒事宜的人,最是明了其中田地的差距。

宋辭這回一時答不上來,要說這個事,他打從聽說那會兒開始也納悶了,怎麼地方差不多,產收卻是天淵之彆,這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百思不得其解,宋辭恰好又被蕭寧問上這麼一個他答不上來的問題,麵上一僵。

“你們說呢?”蕭寧並無怪責宋辭之意,隻是掃過身後跟隨的身著官服之人,這些人身上穿著厚重的衣裳,頭上頂著玉階,聞蕭寧之問馬上有人答道:“或許與糧種有所關係。”

蕭寧聽此一問,看向說話的人。

這一群是工部的人,蕭寧把人弄出來,壓根沒多想,她隻要一半的人,工部內自己安排,到最後隻要有一半的人跟她出來就成。

當然,留在雍州的另一半,最後也會明白的,他們留下,照樣會成為考驗。

這一位看起來有些乾瘦,皮膚黝黑,勝在雙目有神,說起糧種的緣故時,蕭寧道:“這是有什麼講究?所謂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卻是外在之故不是嗎?”

乾瘦的男子作一揖而答道:“淮南與淮北相隔甚遠,所產之物大不相同,然冀州,糧產天淵之彆,隻能是糧種之故。”

“依你所見,今天下各州,若說糧種上佳是為何處?”蕭寧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畢竟秋渠為蕭寧普及了不少知識,更彆說在李狂他們這群人裡,精通其理的不在少數。

她知,亦想知道工部之內的官員們,有多少將這民生重中之重之事放在心上,有心去了解過的?

“雍州內。”雍州內的糧種一直都在不斷的改進,身處於雍州內,有心之人,必將天下的收成所得的糧食,儘都仔細查看過。

蕭寧道:“那你們這一回出來,有帶雍州糧種的嗎?”

誰也沒有想到蕭寧還會提出這樣的疑惑,皆麵麵相覷,還是那位黑瘦的男子道:“臣帶了一些,但並不多。”

蕭寧眼中閃過讚賞,“不錯。這五穀種子,我皆命人將最好的送往各州。”

問他們有沒有帶是一回事,蕭寧都有什麼樣的安排亦不妨叫他們知道。

“公主英明。”乾瘦的男子連忙山呼,神色間儘是歡喜。

“你叫什麼名字?是為工部侍郎?”蕭寧帶人出來,連人都沒有仔細見過,畢竟日子長著,總有認識人的時候,不必急於一時。

隻不過能把民生之大事記在心上,了解糧種一事,這一位倒是一個有心人。

既是有心之人,蕭寧又怎能不將此人記住?

“臣吳在。”被蕭寧問名字,乾瘦男子顯得有些激動,急忙自我介紹。

“很好。冀州內的水路,你且看看,在離開冀州之前,我想聽到關於冀州所有田地,渠道的報告。”蕭寧給人一個任務,末了又補充,“在我巡察冀州之時,你需得跟隨。”

這既要報告,又要人跟在身邊,這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吳在並不覺得有何不妥,立刻應下一聲是。

蕭寧繼續往前去,同時跟宋辭說起糧種一事,“我命人送來的糧種,可曾分於百姓?”

“都已經派下了,隻是百姓對此難免生疑。”糧種下發百姓一事,朝廷不是沒有做過,但這一回可是大昌朝第一次下發糧種,百姓心中難免生疑。

換來的是蕭寧的注視,這種事情難道還想讓蕭寧去幫他解決嗎?

宋辭被蕭寧這眼神一噎,,亦意識到他說起了一個傻問題。

蕭寧道:“雍州內,改進糧種,是為提升糧食產量,這一點身為一方大吏,你牢記在心,莫人雲亦雲,且,你當安定民心。”

“臣亦不知此糧種如何。”換而言之,宋辭無法安撫百姓,亦是因為對糧種的一無所知,心中生疑。

蕭寧這一回不用回答了,意示一旁的吳在道:“你告訴宋刺史,去歲雍州的收成各為幾何?”

這個問題吳在研究過,答來沒有一點的遲疑,立刻同宋辭一一道來,算是為宋辭解惑了。

宋辭的目光落在蕭寧的身上,若說之前宋辭在想,蕭寧又不是了解這耕種之事的人,就算巡視各州是為了百姓謀福之事,也不過是讓旁人出麵。

現在看來,蕭寧就算不是完全專業的人,也不是可以叫他輕視的人。

如今各州的官吏,怕是在蕭寧的跟前,都得聽聽蕭寧如何安排的。

“一方大吏,責任重大。我們居於雍州,離百姓最近的是你們各州刺史,各縣縣令。百姓所請,早前朝廷於各地設銅匭,冀州之內,收效甚微。”等吳在同宋辭細細說完後,蕭寧提起此事。

宋辭被普及一堆常識,趕緊記下。

有些事,有了一回,可不能再犯第二回,叫朝廷再捉了一次,心中不喜。

蕭寧提起此,宋辭顯得有些無奈地道:“不瞞公主,百姓識字者甚少。”

不得不說,設銅匭,是為廣開言路,但這個結果,現在就讓他們說來,他們也不能確定有用沒用。

識字的人太少,不會寫字的人,就算有再多的想法,怎麼提?

蕭寧道:“是以,宋刺史沒有想過,該如何才能解決問題?”

這個,宋辭不能說是不知道,但究竟願意或是不願意推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公主殿下,畢竟有些事不宜操之過急。”宋辭顯然還是遲疑的。

“看來宋刺史還是沒有下定決心。”蕭寧一聲長歎,透著許多無奈,宋辭麵上一僵。有些事他就是想裝糊塗,能裝得了嗎?

彆逗了吧。

就算有些事他不去乾 ,蕭寧肯定也會去做,斷然不會因為他的遲疑,蕭寧放緩改變天下的局勢。

“你不做,此事朝廷非做不可,再舍不得所謂的尊榮,又有何用?且一家立世之根本,本就在人才,你現在還不懂這個道理?”

蕭寧斷然不信,宋辭是這樣一個蠢蛋,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會以為他們不肯配合,他們便能掣肘於朝廷,一切就能如他們所願。

“公主殿下,實在是難以割舍。”天下人才不多,且都出於世族,這就給了世族們底氣,讓他們無所畏懼於朝廷,甚至更可能讓朝廷對他們畏懼。

人才為立國之根本,若沒有人才,以一人之力,如何治理偌大的國家。

這也就意味著,若是不想希望發生世族他們不容的事,世族們聯手,就能輕易地讓皇帝畏懼。

可是,這對世族而言是無上的光榮,對皇帝而言,一個皇帝被人處處掣肘,這像是什麼樣兒?

反正站在蕭寧的立場,前車之鑒,斷然不能讓同樣的事情不斷發生。

“再難,你們若是再想像從前一樣,處處要掣肘皇帝,斷不可能。”蕭寧把立場說清楚了,且讓宋辭最後的一點奢望,也隻能成為奢望。

宋辭明了,若是他們敢想要挾蕭寧,蕭寧定會讓他們知道,這是何等的癡人說夢。

“臣明白。”宋辭合上眼,再是不舍,蕭寧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難道還想跟蕭寧為敵不成?

立足於朝的根本,就是要人才,家裡的子弟,他們的本事,現在不成,也必須要練起來,力保將來能成。

“朝廷但有吩咐,臣一定照辦。”宋辭自知不敵於蕭寧,再敢跟蕭寧叫囂,亦或是不配合,確定不是送人頭?

“中樞之位,唐公近在咫尺,宋公甘願落於人後?”蕭寧果然不是什麼好人,在這個時候冒出這樣的話來,確定不是故意挑事,讓人相爭相鬥?

宋辭瞪大了眼睛,望向蕭寧,似是在無聲地詢問,你這麼挑撥離間,讓人相鬥,確定是一個公主該乾的事兒?

蕭寧完全讀懂他的意思,笑眯眯地道:“自來人都是一樣,能者上,庸者下。天下時勢,斷不可能倒行逆施,世族之尊榮,得靠你們自己的本事開拓。你們的後世子孫,更得上進。否則家族榮辱,必將煙消雲散。”

這才是正確的變化。什麼世祿世卿?一味叫百姓養著,但從不思為朝廷,為天下百姓造福,他們倒是臉皮厚得很,理所當然的享受一切,卻拿天下人都當成了傻子。以為人生來都是逆來順受,縱然被人欺壓打罵,也永遠不會反抗?

宋辭是真不想再跟蕭寧討論下去,他這一點私心,於多少人心中不曾有,隻是有時候理智占勝私心,才有無數的人願意為蕭寧所有,憑本事立足。

蕭寧拿出唐師,不過是提醒他,縱然他什麼都不做,總是會有那知情知趣,也認同蕭寧的人願意為之。

這無異於讓宋辭再次正視一件,他所不在意,卻已經有人跑在前頭的事,他要是再拖著,早晚有一天,他們宋家定會為人不知,甚至如今的榮光,也將不複存在。

“宋公若是不知何謂大勢所趨,來日總會有其他人願意告訴你的。”蕭寧絲毫不見著急,輕聲說來。提點一句,不過是覺得從前的宋辭做事,頗得她心,往後若是能再合作愉快,自是再好不過。

“臣明白。”宋辭眼中閃過痛苦。這世道,上進之人,從來不會為他們而遲疑逗留。若是宋辭原地不動,想拿嬌,以為靠世族的從前那些榮光,能保得他的榮華富貴,大昌朝總會讓他看得清清楚楚,究竟什麼樣的人才能立足於大昌。

見完了宋辭,蕭寧還得見那一位大智若愚的賈諭。

冀州確實是人傑地靈之處,人才輩出,想想之前各家送她的人,發往各地,如今看下來,都是極為不錯的孩子。

“賈公可有意離開冀州?”一照麵,蕭寧也不繞彎子,隻管問來。

賈諭被問,微微一愣,還以為蕭寧是在說笑呢,不想蕭寧雖是麵帶笑意,並無玩笑之意。

“朝廷但有驅使,自無不從。”賈諭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迎來出人頭地的機會。

枯木再逢春,三生之幸也。

“請君為兗州刺史如何?”兗州,隨著顧義和明鑒、崔攸他們回來,兗州刺史這個位置,總得想一個合適的人選。且

顧義倒是想舉薦,可惜並無合適的人選,畢竟兗州之地,情況複雜,曹根是頗得民心之人,非犯上作亂者,朝廷無意趕儘殺絕,如何安民心,穩兗州,這個人,尋常人不可行。

若不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也不至於叫顧義他們一直留在兗州。但顧義他們剛走,兗州……

待顧義歸來時,蕭寧想來想去,想起賈諭此人,低調內斂,實不可多得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