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128章傻子便可欺(2 / 2)

旁人未必能勝任兗州刺史,賈諭,或可一試。

刺史啊,賈諭始料未及,詫異地望著蕭寧,蕭寧笑問:“君可願?”

蕭諶聽蕭寧提起,縱然對此人所知甚少,但兗州情況蕭寧又不是不知道,若非此人確實可行,斷然不會推薦,既然推了,蕭諶自然得聽聽女兒的。

大掌一揮,且讓蕭寧路過冀州時,親自去見一見這位,委以重任。

“老朽之幸也。”賈諭內心自大喜過望,連連朝蕭寧作揖,接受如此重任。

“那便就此定下,這是任命詔書,以及兗州刺史的大印。”蕭寧得了答應,一應早已準備好的詔書和大印,皆命人奉上。

賈諭這心裡,一時間都不知如何是好,連忙伸手接過,滿心滿眼都是激動。

“將來兗州,儘托付於刺史了。”蕭寧一聲刺史喚來,賈諭感受到肩擔上的重任,連忙應下道:“公主放心。臣必不負公主陛下期許。”

賈諭不曾為官,家中之小輩已然出仕,他也隻是在家中好好教導兒孫,望他們將來能成才。

蕭寧此番巡視,賈諭隻是覺得小輩們頗得重任,理當當麵拜謝蕭寧一番。不料蕭寧見完宋辭後要見的第二人竟然是他。

最重要的是,蕭寧丟出讓他出任兗州刺史這則好消息,一時間旁邊的人都帶著幾分羨慕望來。

蕭寧露出笑容,若不刺激刺激,怎麼能讓更多的人毛遂自薦?

果不其然,蕭寧暫留於冀州,於田間問起修渠之道,還有開荒事宜,不難看出四周不遠處打量她的眼神。

“公主殿下。”打量她的人,來則來,蕭寧絲毫不以為然,總有他們按捺不住的時候,一但他們出現在蕭寧麵前,便是蕭寧的機會。

這一回,堵上蕭寧的人又一次出人意表,卻是一群十五六歲的小娘子。

男人們的表情很玄妙,可是女子就不一樣了。

豫州守將寧箭之女寧琦,自來到蕭寧的身邊以來,一直沒有機會在蕭寧的麵前久留,被塞到無類書院學了將近半年,好不容易在蕭寧告知,要在無類書院選一批優秀的學子隨她巡視各州。

寧琦是削尖了腦袋往這裡頭擠,終於成為其中成績優秀的人,成功得以跟在蕭寧身邊,成為隨於蕭寧左右的無類書院學子之一。

瞧見四、五個小娘子堵住蕭寧的路,寧琦帶著幾分期待地看著前方。

“諸位小娘子為何而來?”既是出巡,一切從簡,蕭寧身上穿的不過是普通的粗布麻衣,為此不少人諫蕭寧,提醒蕭寧切不可失儀。

可惜蕭寧壓根不當回事,隻問他們,身著錦衣華服於田間,身邊圍繞的卻是食不能果腹的百姓,他們究竟何來的自得,為何又認定了,上位者無論身處何地,都該衣著華麗?

隨後,蕭寧自丟開不理,衣服穿起來的目的隻有兩個,遮體,禦寒,怎麼舒服怎麼來,誰管你!

麵對眼前看來似是要鬨事的小娘子,蕭寧顯得心情分外的好,感覺似是早等著有人來鬨事??

為首一個紅衣小娘子道:“不過是對公主慕名久矣,特意前來拜會公主。”

蕭寧頷首,“你們對我所知幾何?”

既是慕名,蕭寧倒是想知道,在這些小娘子中,關於她的傳聞是怎麼樣的?

“公主得天獨厚,連上蒼亦對公主厚愛有加。”紅衣小娘子第一個回答。

一旁一個蘋果臉的小娘子道:“不對不對,外頭都說公主驍勇善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裡之外。”

“不對,不對,還有說是殺人如麻,尤其不喜於世族。”一個懵懂的小娘子脫口而出,聲音戛然而止,一群人都傻眼了。

“這是很多人說的,我都聽過了,你們沒有聽說嗎?”沒了聲音,好奇的小娘子為要一個答案,隻好再問。

這回她旁邊顯得高挑的小娘子捂住她的嘴,“彆亂說話?”

小娘子連忙掙開,一邊喊道:“是你們說的,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怎麼現在又不讓我說了,你們變得真快!”

這聲感慨叫人更是恨不得再捂住她的嘴。蕭寧不見怒意,好奇地問:“你聽他們說我怎麼殺人如麻,不喜於世族的?”

“啊,你聽見了?不生氣嗎?”懵懂的小娘子略顯得驚訝,好奇地打量蕭寧,似是想不到她竟然不生氣。

“為何要生氣?道聽途說之言,我若是要為此生氣,豈不是早被氣得七竅生煙了?”氣不得氣不得,蕭寧才不會輕易中彆人的計,叫旁人如願以償。

“就是,我阿婆也說,人不可總生氣,氣生得多了,臉上都是怨恨,人人都要不喜歡你了。”懵懂小娘子點著腦袋瓜子附和地開口。

蕭寧亦是認同地道:“你阿婆是一位睿智的人。知這人什麼都可要,卻是這氣,萬不能自討。所以,你可以告訴我,為何旁人道我殺人如麻?”

後麵那一句專殺世族什麼的,蕭寧隻管當作聽不見。

一旁的人急於要拉這懵懂小娘子下去,便是那其他四個一道來攔蕭寧路的小娘子,這一刻也急得要拉走懵懂小娘子。

蕭寧揚手道:“吾問心無愧,不畏於人言。你們既同這位小娘子說了,到我的麵前,可暢所欲言,今日,你們不讓她說,她不會道你們不讓她說,反而指責我心中有愧,畏於人言。是以,我想聽她說。若你們願意聽且一道,若是不願,且自行離去。”

道她殺人如麻,蕭寧也是想聽聽外頭都是怎麼傳的她。

難得有一個小娘子能到她跟前,說這些外頭的傳聞,蕭寧忙裡偷個閒,須得知道,她在小娘子們的心中都是何等印象了。

“啊,你們看,她讓我說的。你們都不喜歡聽我說話,就她樂意聽我說,我一定要跟她說。”懵懂小娘子亦不知是聽明白,亦或是沒有聽明白,隻管衝同伴興奮地喊上一句,一群小娘子已是滿臉的生無可戀。

蕭寧笑意加深了,“我樂意聽你說,說吧!”

這麼配合的,一旁倒是有人想攔著,隻是寧琦的反應更快,誰敢攔的,都一邊呆著去,看不到他們公主正樂嗬嗎?

她的反應不慢,一旁有個人反應也不慢。

但在看清對方的臉時,寧琦冷哼一聲,轉開了頭!

何言一臉不解,作為一個在無類書院學習多年的人,他縱然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但這第一回碰麵的小娘子一臉不滿地瞪了他,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何時跟人結仇而不自知了?

滿心的疑惑,何言亦明了,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懵懂的小娘子叫蕭寧套出話了,她叫溫玉,是冀州內有名的世族,隻可惜家道中落,如今滿門所剩皆是女眷。溫玉自出生以來腦子不太正常,說好聽點是心智未開,說難聽點就是傻子。

溫玉很明顯是被人拉來湊數的,一群小娘子中難免有大膽的,對蕭寧聞名久矣,既有機會一見,豈能不見一見。

況且她們自問皆是出自冀州世族,縱然言語間有冒犯蕭寧的地方,蕭寧亦不會拿她們怎麼樣。

正好,她們來會一會蕭寧,且看看蕭寧是不是如同外麵傳言的那般,小小年紀非同凡響,實為鳳毛麟角之人物。

結果萬萬想不到,她們還沒來得及說話,卻叫溫玉喊出那麼要命的話,叫人聽來,心驚肉跳,恨不得把她的嘴堵起來。

“他們說,公主在戰場上,率領千軍萬馬,長驅直入,無人能擋,凡有負隅頑抗者,公主一律殺之。”溫玉在眾人思慮,如何才能順理成章地將她帶走,彆讓人在蕭寧的跟前再亂說話,結果溫玉說還不算,一通眉飛色舞,比劃得興奮,似是身臨其境。

蕭寧頷首道:“所言不虛。戰場之上,本就是你我活,若有意歸順者,可網開一麵,若負隅頑抗,不殺而縱之,不過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溫玉可聽不進後半截,隻聽見她想聽見的那句回答,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蕭寧,“啊,你瞧著不像是惡人,卻是殺人如麻。”

“若是,你怕我了?”蕭寧並不否認,戰場之上,蕭寧號令三軍,將士一往無前,他們所殺之兵馬,皆是奉她號令,說她殺人如麻,並不算造假。

溫玉似在認真地思考,這樣一個人,她是不是應該討厭呢?

這樣的人,很可怕很可怕的啊!

擰緊眉頭,溫玉打量的眼神落在蕭寧的身上,十分為難。

“我覺得你不像壞人。”最終,溫玉得出了結論,蕭寧不解,“從何說起?”

“你願意聽我說話,不管我說什麼還不跟我生氣。家裡除了阿婆,人人都不喜歡我的。我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去我家做客?我想跟你做朋友。”溫玉跳了起來,湊近蕭寧,帶著企求地追問。

蕭寧自打溫玉自我介紹開始,已然知曉她的身份,作為一個世族貴女,若說溫玉這樣一個心智不全的小娘子,家裡人絕不願意讓她一人在外受辱亦不自知。

可是,蕭寧注意了四周,真正關心溫玉的人並沒有。

每一個人在溫玉靠近她時,都帶著擔憂畏懼的眼神,生怕受溫玉牽連。

這本是人之常情,但若是家人,明知溫玉的情況,縱然冒犯蕭寧,也斷然要出麵阻止溫玉同蕭寧據實相告。

無人出麵,更隻是避之遠之,無意為溫玉救場,這一切讓蕭寧的心裡有了定論。

“你做得主?”蕭寧最後還是想再確定一番,正好,溫玉發出邀請,她倒要看看,周圍的人都是什麼反應。

“能,我能的。”溫玉以為蕭寧不信,不斷地拍著胸膛,“阿婆說了,不管是誰,隻要是我的朋友,我都可以邀請她到我家做客。可是,我一直沒有朋友,沒有人願意到我家去。”

言至於此,溫玉失望地低下頭。

“你既不信流言,邀請我上門作客,我豈有不應之理。隻是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明日申時,待我約見完冀州的官員,便往你家作客,如何?”蕭寧倒是來了興趣。

溫玉看起來懵懂無知,家人卻又放心讓她一人外出。一個心智不全的小娘子,書讀得不錯,禮數亦算周全。

溫家,原也是冀州有名的世族大戶,如今卻隻剩下一屋子的老弱婦孺,男丁竟然全都離奇而死。

針對此事,無論是唐師或是宋辭,昔日鎮守冀州之人,都明查暗訪過此事,然一直無果。

而如今,溫家已無男丁,意外得以終止。這些年來,並未再出人命。

蕭寧倒不是說想翻起舊案,查個清楚。但這一個小娘子,無論是真傻或是假傻,蕭寧瞧著挺喜歡的。

不過是閒時去人家府上做客罷了,蕭寧從前不是沒有去過,隻是一晃好些年,難得有一個所謂的朋友相邀,蕭寧答應了。

眾人皆是一臉驚愣,他們沒聽錯吧?

自入冀州以來,蕭寧上鄉下村,不管何人設宴,蕭寧一律拒絕,哪兒都不去,結果他們現在聽見了什麼?

蕭寧答應一個小傻子的邀請,竟然要去參加她家的宴會。

不對,那是宴會嗎?

“一言為定?”溫玉激動得都跳起來了,眼睛發亮地望著蕭寧,等著蕭寧的回答。

“言既出,行必果。”蕭寧一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斷然不會騙人。

溫玉得到肯定的回答,喜不自勝,手舞足蹈地道:“好啊好啊,我要準備什麼?我該準備什麼?我有朋友了,我有朋友了。啊,我要回家告訴阿婆。公主,明天一定要準時來!”

歡喜的人跑家去,末了不忘回頭大喊一聲,提醒蕭寧千萬不能忘了。

“一定準時到。”蕭寧不打算忽悠人,去且去一趟,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獲。

“公主。”蕭寧答應的太過爽快,旁邊的人縱然想阻止,本以為蕭寧不過玩笑,沒想到蕭寧還真打算往溫家去。

這一回輕喚一聲,無非希望蕭寧慎重些。

“人無信不立。”蕭寧就這麼給了人一句,讓人少在這時候再多嘴多舌。

“那溫家小娘子是個心智不全的,未必拿公主的話當回事。”一旁有人看得有些眼熱,畢竟誰家不想請蕭寧走一趟,可惜沒有一個人請得到。

他們做不到的事,這溫玉隨口一句話,倒得了蕭寧應承,難免讓他們心生不服。

既然他們得不到,旁人也休想得到。

蕭寧瞥過一旁有些眼生的人,也是冀州內的官員,自是一縣縣令。

“心智不全者,何嘗不是天底下最真最誠的人?若連這樣的人尚不能以誠相待,欺她辱她,又談何同天下人以誠相待?”蕭寧的想法素來跟一般人不一樣。

以為是傻子便想隨意的糊弄人,不把對她的承諾當回事。

“今日能對這至真至誠之人言而無信,來日,他人若是有不當之處,是否也可以作為失信之理由?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興,國無信則衰。你們盼我成為一個無信之人。”一通引經據典,蕭寧且觀察在場所有人的臉色。

在場的眾人,既然不希望蕭寧信守承諾,成為一個一言九鼎之人,這足以讓蕭寧驚歎無比。

“臣絕無此意。”蕭寧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誰頂得住,趕緊矢口否認。

“同樣的話,彆再讓我聽到第二次。”底下的人各有什麼心思,蕭寧懶得一一糾正。

但竟然有人遞了梯.子,蕭寧當然得踩上這梯.子,且讓天下人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人的好感靠不斷的積累,積少成多,待來日發揮出來時,會讓天下人亦為之惶恐。

蕭寧一直牢牢謹記一個道理,無論麵對任何人,任何事,絕不可掉以輕心。

早已成為眾矢之的,蕭寧所需要做的,是守住她的底線,不為任何人所動搖。

況且,溫家如此詫異,蕭寧亦有意親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