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第148章誰人終得利(1 / 2)

周家家主啊, 便是周七娘父親,亦是周屈的族兄。

溺廁而亡。

“怎麼回事?”周七娘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聽聞父親的死訊, 更是這樣的死法。激動地起身, 想從玉毫嘴裡聽清更多的事。

蕭寧麵上一僵的同時,不留痕跡地掃過周七娘一眼, 若從事情的得利來看,周家家主一死, 得利的人最大便是周七娘。

“聞周家主醉酒溺於廁。”玉毫將他所知道的如實道來,蕭寧神色更顯得凝重。醉酒,還有比這更好的理由?

溺廁而亡,這等意外不是不可能發生, 但發生得如此之突然, 豈不引人深思。

幾乎同一時間, 周七娘似是察覺有人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尋著目光看去, 蕭寧已然先一步移開了目光, 但周七娘並不傻, 這樣的情況下發生這樣的意外, 她的嫌疑最大。

哪怕如今的她執掌周家,真正的周家主是她的父親, 這樣一個人, 他活著就是一塊標記。

有他在一天, 周七娘對周家的掌控便要打上一個問號。

周七娘明了此中之意, 於此時衝蕭寧道:“殿下,請殿下徹查此事。”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有此反應,蕭寧不得不說, 周七娘確實聰明。

無論這件事同周七娘是不是真的有關係,她敢讓人查,在一定的程度上證明她不曾心虛。

至於其他!溺廁而亡,這等意外並不是少見的。

蕭寧麵容平靜地道:“會查的。”

就算沒有周七娘相請,這個案子蕭寧定然也要查一查。

大義滅親是為了保全家族,蕭寧能體諒周七娘急切出頭之心。可是,弑父,斷不能容。

蕭寧任人為才,底線還是要守。今日能弑父之人,拋棄了倫理道德,心中再無底線,這世上就再沒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

人才人才,不計出身,有虧小節,那無傷大雅。

若是不忠不義,不孝不悌之人,蕭寧豈敢用之。

周七娘於此時哽咽道:“殿下,容妾先行告退。”

請蕭寧答應下了,周七娘亦明了這一刻的她在蕭寧心中究竟是什麼樣。

可是,她已然顧不上許多,此時此刻,她要考慮的更是,父親溺廁而亡,她要趕回家中。

“回吧。”蕭寧豈會留人,周七娘神色震驚,隨後眼中流露出了悲痛,乍看下來,就如同失去父親的女兒聽聞消息時最正常的反應。

然,蕭寧是不願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周七娘叫蕭寧不得不生疑。

周七娘立刻福身退去,沒有絲毫的猶豫。

等人一走,蕭寧望向周屈道:“先生且休息去?”

雖是詢問之意,亦待周屈甚是客氣,周屈明了,蕭寧還有其他事要做,這是請他先離開。

“某先行告退。”周屈朝蕭寧作一揖,蕭寧還禮,送之。

待周屈一走,蕭寧望向蕭三娘道:“阿姐以為,此事同周七娘可有乾係?”

蕭三娘旁聽這會兒,聽到的事不少,正一件件的慢慢消化,最後是周家又出人命一事最是叫她震驚,溺廁而亡,這樣屈辱的死去,著實......

但同一時間,蕭三娘亦在考慮跟蕭寧同樣的問題,這究竟是意外亦或是人為?

而顯然她們懷疑的第一個對象就是周七娘。

蕭寧同周七娘幾次見麵,都是點到即止,不可否認周七娘的能乾,可那份心狠,蕭寧有些拿不準。

蕭三娘亦明了,蕭寧是想聽聽她的判斷,她同周七娘相處日長,要說對周七娘的了解,自是蕭三娘比蕭寧更有過之。

“我所知的七娘,不是這樣心狠手辣之人。”蕭三娘有此話,蕭寧神情更顯凝重,“查,查個水落石出。”

哪怕看起來是意外,是不是意外,蕭寧心裡有了一個疙瘩也得查個清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可以不信周七娘,周七娘或許也從未想過讓蕭寧信她,她隻要展現自己的價值,自然能夠讓蕭寧無論信與不信,都會用她。

然弑父這事不能糊裡糊塗的糊弄過去,殺人本就要償命,更何況這是弑父。

玉毫應下一聲是,退去徹查。於此時,阿銀來稟,“殿下,賈刺史求見。”

賈諭來了!

蕭寧想到此人自入兗州以來,蕭寧來到兗州,他或許尚未完全控製得了兗州,消息卻是十分靈通。

“請。”蕭寧此刻正為周家的事犯難,既然對方來了,蕭寧斷無不見之理。

賈諭被引入,神色間淡然,蕭寧觀之問:“周家一事,先生未聞?”

“聞之。”賈諭確實聽說了,但此事自會查明,何須賈諭多說。

“臣此來另有一事。”但賈諭此來卻不是為此事而來,“細查楊氏所留之家業,臣在裡麵發現了這份東西。”

賈諭奉上一份竹簡,蕭寧不解,“何物。”

問著亦是伸手接過,打開一看,上麵記載的竟然是各種奇珍異寶,蕭寧眼皮跳了跳,賈諭道:“殿下再看這一份。”

那由錦帛所書寫的東西,蕭寧接過一看,兩下對比,“這是出自宮中。”

世族,總是對各家或是皇族之物有所了解的,更彆說這上麵還有一份國庫清單,看名冊自知出自何處。

“正是。”賈諭亦是發現了這一點,這才急急地趕來稟告蕭寧。

“周家也有。”同時,賈諭更是提醒此事,蕭寧想到周家家主之死,問:“楊氏同謀者的家中呢?”

“並未發現。”賈諭何嘗不是有些疑惑,正因如此,賈諭查明後,確定結果才來稟告蕭寧。

蕭寧腦子飛快,若這些所謂的同謀並不是真正的同謀呢?周家有自宮中流出之物,與楊太尉家中一般無二,這兩者間有無關係?

“怕隻怕,有人為了掩蓋他們盜取國庫,痛下殺手,周娘子或無所覺。”賈諭將他手裡查到的線索一五一十的稟與蕭寧,同時也將他的猜測道來。

“歐陽先生,煩請你走一趟,務必保全周七娘性命。”蕭寧被賈諭一提,馬上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為了掩蓋罪行的人,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為了保證永遠不會被人猜到他們在其中的位量,殺一個周家家主,在明顯周七娘有意奪周家家主之位的情況下,為了能夠永遠的掌控周家,周七娘的嫌棄最大,可弑父。

若是族中人聽信挑撥,起衝突之時取人性命,這樣的無意外是不是如周家家主溺廁而亡一樣,尋不到半點破綻?

歐陽齊人已經不見,賈諭完全不曾看清,但亦消化完蕭寧話中之意,“這不能吧?”

蕭寧道:“周七娘的手中究竟有多少把柄,我們不知,他們亦同樣不知。能把楊太尉揪出來的人,他們會不擔心她會把他們也揪出來,送到我手裡?”

這個可能,還不足以讓人殺人滅口?不容她再活下來?

賈諭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會。他們能殺一個知內情的周家主,為何又不能殺一個也可能知道內情周娘子?況且 死一個周娘子,也算是他們為楊太尉報仇吧?”

人心,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層罷了,想明白了,既懂得了,這些人究竟能做出什麼樣的事,還用考慮?

“殿下,何不以假亂真,引蛇出動。”好嘛,賈諭以為既然這國庫錢財外露,楊太尉是其中的人,人還在兗州內,想方設法揪出其他藏得深的人也是必須做的事。

賈諭治下一樁接一樁的事沒完,這叫賈諭看來,額,須得考慮如何把人拍老實。

曹根殺了那麼多世族,到現在為止也沒能讓他們老實安分,弄出一個又一個的意外,不就是為了不引人注目,亦或是將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出去。

“可。”蕭寧頷首,能揪出幕後的人,最好讓他們都將吞了國庫的東西都吐出來,再好不過。

賈諭馬上道:“下官立刻去安排。”

蕭寧讓歐陽齊去救人,保全周七娘的性命,此後如何安排,賈諭出麵定周全之。

楊太尉,蕭寧之前見他一麵,想知他可是悔了。結果看來,他是不曾悔之。原本無意再見此人,蕭寧知他們連國庫都敢竊之,不見都不成。

已然被押入大牢,不過是擇日押回雍州的人,蕭寧入牢獄之內見之,楊太尉看到蕭寧的那一刻並無意外,道:“怎麼,我想與你說話時你不願意,如今倒是想再尋我?”

“竊國之者非你莫屬。”蕭寧萬萬想不到,一個太尉竟然連國庫裡的東西都敢偷。

楊太尉一僵,似是沒有想到蕭寧竟然查到此事了。

蕭寧半眯起眼睛望著他,透著審視。楊太尉很快恢複平靜,冷笑地道:“那又如何?”

顯然縱然被人查到他做下這等事,他亦無半分悔改之意。蕭寧冷笑地道:“不如何,隻是想告訴你一聲,周家家主醉酒溺廁而亡。”

既然旁人容不下周家家主活著,一個楊太尉還能不能活著回到雍州可就不一定了。

“我原就難逃一死,死在你的手中或是旁人手裡有何區彆?隻是,看著你對諸事一無所知,著急查查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甚是叫我歡喜。”楊太尉並不避諱地提起此事,且看看蕭寧能奈他何。

蕭寧輕笑一聲,“是啊,終是難逃一死,死在誰的手裡有何乾係?”

終是一死了,死之前能讓彆人不快活,能讓人火冒三丈,這要是敵人,他何樂不為?

“你是難逃一死,可你的家人呢?我一定會告訴他們,你將與你合謀之人的名單交給你的家人。”蕭寧緩緩道來,再與楊太尉對視。

“天下太平了,你是難逃一死,不畏於死於何人之手。可是他們不一樣,他們求活,更求長命百歲,最是不能容忍家族因他們而喪命。”

為了活著,更為了抹去他們曾經犯下的罪過,楊太尉在兗州躲了這些年還能躲得安然無恙,求生之心,顯而易見。

他想活,壓根不願意死,誰都瞧得明白。但事到臨頭,他亦知他逃不掉的。他的家人,他是萬萬不願意讓他們重蹈覆轍,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場。

“依朝廷的律法,你必死無疑,你家中也不至於為了你而儘滅,可是他們眼裡從來沒有律法,這一點你更清楚,讓他們出手殺光你家的人,正好免了我們動手。”蕭寧是怕楊太尉氣不死,想守口如瓶,他倒是想想他家要是都知道他勾結的是什麼人,他們能容?

朝廷殺不死楊太尉的人,卻可以利用楊太尉的家人來引誘出敵人。

引蛇出動,賈諭用周家人來引,蕭寧更要雙管齊下,叫楊太尉也得跟他老老實實的說話。

“你以為他們會相信?”楊太尉並不是好忽悠的,聽聽人家說話。

“太尉之所以會告訴家人,不過是不想讓家人往後連個把柄都握不住,保不全性命。一番良苦用心,都該明白。”不信,為何不信呢?蕭寧此時道來。

像楊太尉他們這樣的人,為了自身是可以不擇手段的人,這種情況下,他想讓兒孫將來能有再翻身的機會,不管跟兒孫們做了什麼,都是極有可能的事。

但這對和楊太尉沆瀣一氣的人而言,被人捉住把柄,他們怎麼可能允許!

楊太尉能告訴兒孫,將來他的兒孫為了活命,是不是也能將他們賣了?

“你卑鄙!”楊太尉哪裡想得到,一個小娘子竟然能做出這種無中生有的事情。

“同你們這種竊國者相比,我這太不值一提?”蕭寧都奇怪了,像楊太尉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說蕭寧的不是?

蕭寧言儘於此,衝楊太尉揚眉道:“我來隻是告訴你一聲,楊太尉好自為之。”

楊太尉這一回真慌了,蕭寧將他一家子送往雍州他都沒有這麼慌過。

“等等,你等等。”楊太尉迫切地叫喚,想讓蕭寧站住。

蕭寧道:“周家出了事,周家的人怕是一個都逃不了。我挺好奇楊太尉究竟為何如此為他們遮掩,難道是認定了我們查不出你們的這些貓膩?亦或是本著瞞得地一時是一時的想法,想讓你們楊家將來縱然隨你受了罪,總能借著你留下的這點東西,東山再起?”

想到這裡,蕭寧轉過頭道:“你以為,連國庫都敢跟你動手腳的人,他們的心中究竟有什麼?你想分他們的利,想讓你的兒子分他們的利,他們麵對你那無權無勢,一無所有的兒孫,他們最會做的是什麼?”

楊太尉抱有希望,都是些不切實際的夢,叫蕭寧想來,隻想搖頭。

太天真了嗎?

“太尉,人都得往前走,最是要不得往回看。”蕭寧說著話,更是邁出了腳步,她可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她走出這個門,接下來的楊家會變成什麼樣子,楊太尉就該料到才是。

“隻要一切按律處置,我,我願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楊太尉確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們一夥人究竟都是什麼樣的人,目無王法,草菅人命,為了保全自己更是可以不擇手段。

既然明了,又怎麼敢賭。

到如今為止楊太尉的同謀不曾出手,不過是因為他們都知道他不會如蕭氏所願,說出不為蕭氏所知的任何事,更不會自己賣了自己,讓他被扣上更多的罪名!

然而一但他們確定楊太尉不是這樣,而是要將他們一起做的事告訴蕭氏,接下來,楊太尉必死無疑,再之後,楊家無一人可幸免。

楊太尉之前想跟蕭寧談條件,求得活命,如今滿腦子隻有一個念想:且讓他依法受理,至少,還能為他們楊氏留下一絲血脈。

“好!”依法處置,這個條件蕭寧可以答應。

旁人眼中無法,蕭寧卻喜歡依法辦事。

法度是管製人性之惡的,是為人守住最後的底線,觸及這條底線的人,自該為此付出代價,誰都一樣。

“當初同我一起偷盜國庫的人,不僅有周家,還有......”楊太尉不敢再怠慢,一五一十的將蕭寧想聽的內容都說出來,不斷地咽了咽口水,不難看出他內心的掙紮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