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第161章又一個獨女(2 / 2)

蕭諶啊,也是生平第一回聽到這鼓聲,騰的一下翻身坐起,立刻追問:“出了何事?”

對啊,出了啥事,怎麼那麼大的動靜?

不對,之前蕭寧跟他說過,這幾天有人敲登鼓鼓,具體的事情吧,就是一個獨女被坑,父親被殺,眼看她也要小命不保的事!

額,當時蕭諶的想法是,這怎麼聽起來在隱晦著啥。

他可是一個好父親,從來不坑孩子的!

從始至終,就算在心裡搖擺不定,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透露過半句,過繼或是招贅的事兒。

不過很顯然,他是不曾考慮這個問題,有人付之行動了,結果是淒慘的。小命給丟了,這案子要是女兒都告不贏,接下來他該是怎麼樣一個慘字?

蕭諶拍拍臉,讓自己清醒清醒。這要不是有所關聯的案子,他那寶貝女兒能這麼積極的出麵,還連登聞鼓都用上了。

是以,蕭諶迅速地收拾,也終於可以看到跟蕭寧有著幾乎相同遭遇,可惜沒能遇上一個像蕭諶這樣有遠見的親爹的楚安。

雖是女眷,蕭諶又不是單獨與之見麵,況且聞訊趕來的人何其多,孔鴻和明鑒、姚聖、顧義,都已然到了,這倒是顯得蕭寧有些姍姍來遲。

“既是擊響了登聞鼓,是不是該讓刑部、禦史台,大理寺都過來一趟?”蕭寧來歸來,客氣地相詢一句,以確定是不是該請其他該到卻沒有到的人來?

“可。”蕭諶好想脫口出一句,你說了算。好在話到嘴邊忍住了,他現在不僅僅是蕭寧的親爹,更是大昌的皇帝,有些話能不說就不要說。

蕭寧提醒後,各自都是自己人,禮數到就成。

至於楚安立在一旁,蕭寧不動聲色地掃過,好吧,其實都明白有些事跟蕭寧脫不了乾係,但蕭寧把戲演到這個份上,沒想一人把所有的事都攬下,挺好的!

凡事既然安排了各司其職之人,自當如此行事,該讓誰人負責的事誰來,他們就是擺設,是在旁作為見證的。否則要是事事都往身上攬了,旁人豈不是成了擺設?

蕭寧麵上掛著笑容,對於所有人的打量,都不當回事。

其實登聞鼓一響起,這三司的長官都急於跑進來,隻是隔得有些遠,到得慢了些,那也不妨礙。

去請他們的人走到一半,正好碰上急急趕回來的人,一對視,不用說了,趕緊進去吧,都在裡頭等著他們。

“陛下。”姍姍來遲的三司長官,氣喘籲籲的見禮,視線亦落在一旁不作聲,看起來似是很乖巧的楚安身上。但,登聞鼓一響,這出現的生麵孔,必然就是擊響登聞鼓的人。

同一時間,他們腦子裡閃過一道念頭,敲響登聞鼓的第一人,竟然是女子,是女子?

一口氣卡在喉嚨,好半響他們都沒緩過氣來。

“好,既然人都到齊了,開始吧。你有何冤屈隻管道來。”蕭諶於此時發話,人總算是該到的都到了,那就趕緊辦起正事,都彆再拖拖拉拉。

楚安等的就是這一刻,“妾的父親死得好冤,請陛下為妾的父親伸冤。許妾為家父奉靈,以承家父之嗣”

行,這話砸下來,幾乎都把人砸懵了。

前麵的話都是意料之中的,畢竟若不是因為蒙冤受屈,豈會擊這登聞鼓。

但是,你這後麵的話就不同尋常了吧,你,你要為父親奉靈承嗣,這,這是你一個女子該說出口的話?

對,最近鬨得最大的事莫過於清河郡主是否可承敬國公爵一事,但若是開了女子可承嗣的先例,承爵還用爭嗎?

禦史大夫林錚連同大理寺卿崔令都睜大眼睛,滿目都是不可置信。

這事要是成了,往後,下一步意味著什麼?

不約而同的,視線都落在蕭寧的身上,蕭寧坦然地與他們目光相觸,似在無聲地詢問,看她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既然是要說的,不如大大方方的說個夠。

她也不是那種聽不進人言的人,有不當之處,你們倒是提出來。

MD!他們倒是想提,但現在是提這個的時候?

登聞鼓一響,蕭諶自己定下的規矩,無論是誰坐在這皇帝的位置上,對這個事都不能當作不存在。

皇帝要是敢不親自過問此案,皇帝可廢之啊,嘖嘖嘖。

看看蕭諶在聽到楚安的訴求時的表情,何嘗不是第一時間看向蕭寧,這震驚的眼神和他們差不多!

不會吧,這麼大的事蕭寧還能不提前跟蕭諶說?

說倒是說了,隻是說了一半留了一半,這誰能想到?

蕭諶早知道閨女殺傷力極大,這不出手則矣,若是一出手,定要達到目的。

現在蕭寧的目的是什麼?

改一改這古往今來隻有男人可承嗣的規矩!

清河郡主是第一個出現的人,她的出現是必然,作為姬氏天下認證的血緣,原爭的是承爵問題,但那亦是承嗣問題。

正因如此,這才有人咬死了絕不答應。

須知為了承爵承嗣一事,太學和無類書院吵到如今,兩方的學子那每一日寫出來的關於女子是否可以承爵文章,如今都堆得如山那麼高了。

偏不管學子吵,百官吵,蕭諶一點都不急,巴不得他們繼續吵下去,反正親的人總是無事挑事,現在就讓他們吵個夠。

原以為不定要爭到什麼時候。結果倒好,來了一個楚安。

楚安遇上的事,讓楚安明明確確的提出奉靈承嗣請求,而她經曆的事,從很多方麵證明了什麼?

過繼,招贅,確定你不會因此丟了小命?

蕭寧就是要把天下間所有男人不願想,不願意看見的事實擺在他們麵前。

她就不信了,他們以為性命不重要,就算人死了,死了也就死了,無甚關係?

“奉靈承嗣一事,暫時放一放,你父親的死,你告什麼?”蕭諶驚訝過後,亦捉住重點,這個案子是命案,殺人的大案子。楚安來了,也打算要告到底,行吧,她有懷疑的對象。

事情得一件件的來,須得把案子定死了,才好提訴求。蕭諶深明其意。

“贅夫沈經為奪妾之家財,與人合謀殺妾的父親,這是一應人證物證,請陛下為妝做主。”證據啊,人證物證,在事情沒有鬨出來之前,蕭寧早就落實了,這就意味著任何人都休想改變這個案子。

立刻有人走下來,從楚安的手中拿出所謂的證詞,送到蕭諶的麵前。

蕭諶便知,蕭寧出手,早就將該安排,查實的事,全都查明了,誰想再挑毛病,且省省吧。

其實這一刻的蕭諶,看著上麵的供詞,代入感很強。事情的始末,其實跟他們家差不多,不過都是畫麵為有家業要承繼,可這膝下獨一女而已,按規矩,要麼就是過繼,要麼就是招贅。

楚家的這位選擇了後者。然一向以為識人的人,終是看錯了人,失了性命,女兒更是得不到他原想給她的庇護,而是要在此時須得為他報仇費儘心思。

果然,將希望寄托於旁人身上,最後得到的都將是絕望。

蕭諶不知其他人是何想法,但此時此刻的他,更堅定了這萬裡江山必要傳到蕭寧手中的想法。

前車之鑒,他絕不會讓蕭寧步楚安的後塵。他也不要步楚槐的後塵。

“你們看看。”蕭寧出手,查實了案子的始末,斷不會給任何人,任何機會在這個案子裡做手腳。蕭諶看完後,也傳到三司的長官手中。

許原這刑部尚書,接過看得迅速,這上麵的人證物證之嚴謹,看來是有高手指點。

瞄了蕭寧一眼,許原還是將證據傳下去。

這林錚和崔令都看過了,確實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證據確鑿的事實擺在眼前,誰能說不受理此案。

“你們怎麼看?”於此時,蕭諶見他們看完了,不忘問上一句,隻為確定他們各自的想法。

“既已證據確鑿,當將犯人看押入大牢。”大理寺卿崔令趕緊地道出想法。

“臣附議。”對啊,案子都查清楚了,證據確鑿,這就把人捉住,關起來。

“臣以為,案子查得再清楚,也理當過堂再審,以令天下知,陛下處事公正。”不錯,證據是足了,但僅是如此是不夠的。許原明了蕭寧如此行事的目的何在,若想堵住天下悠悠眾口,更為開先河須得多幾樣準備。

況且,楚安的訴求已然道出,僅是在蕭諶和他們的麵前道出是不夠的,她求其所願,並不是僅僅為自己而求。

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往後更能開啟新篇章,既如此,怎麼能輕率的落幕。

林錚和崔令都瞪了許原一眼,然而許原管他們才怪。

有些事許原也是同意的,通過這個案子,更讓許原切身的體會到,人心是不能賭的,若是賭輸了,這尋常的人家都要丟了小命,更何況是天下權勢的頂峰。

蕭寧很好,至少到現在為止,許原挑不出蕭寧不好的毛病來。

生而為女,性彆是改變不了的,但真要為了一個性彆,無視蕭寧的成就,她的品行?而要將天下交到彆人手中,挑起另一場爭鬥,以令大昌天下再起紛亂嗎?

不,不該是這樣的。怎麼能是這樣呢?

他們好不容易才平定了天下,一群人齊心協力地走到今日,他們是要開創盛世之人,怎麼能親自毀了這個他們心之向往的盛世?

既如此,許原更願意配合蕭寧,一定要女子承嗣一事落實。

“好!依刑部尚書所言。”要不說蕭諶從前一直就喜歡許原呢。正是因為許原心中有正,能識大體,懂大局,並不因一己之喜好,或是私心而不顧天下。

“陛下。”林錚和崔令都喚一聲,望蕭諶能改主意,這個事情當真要鬨得這般大嗎?

蕭諶板著一張臉道:“縱然是證據確鑿,便不該過堂公審,以令天下知案情始末,不該以此警示天下人,讓他們引以為戒?”

顯然有了許原襯托,林錚和崔令在麵對天下人前,更多存的是一份私心,也正是因為這份私心,甚是叫蕭諶不滿。

查明一個案子,哪怕呈上證據看起來再是天衣無縫,難道他們就不該查查?

“此案由刑部主審,朕會在後頭旁聽,你們若是心中有不服的,隻管查問此案。”審案審案,總是該查明對質,最後被告無話可說,案子才能真正的塵埃落定。

“是。”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審案問案,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倒是他們因為此事關係到女子之事,反而不樂意查到底。

脫口而出一番話時,他們尚未意識到,也正是因為如此,當蕭諶說破時,他們難掩羞愧,這一刻亦不敢再辯駁。

“你敢與所告之人當堂對質嗎?”蕭諶斥完了臣子,同時也問起楚安,她是否也想好了,願意於公堂之上同人對質?

蕭諶有此一問,楚安擲地有聲地回答道:“妾敢!”

楚安想起蕭寧在讓她拿著證據,敲登聞鼓前說過的話。

“你考慮清楚,你隻是要為父報仇而已,還是不希望再有下一次被人蒙蔽?或許這一回連怎麼死都可能不知道。

“若你隻要為父報仇,這些證據在此,你隻要去京兆府擊鼓鳴冤,過堂一審,定能還你清白。

“但,若你不希望你父親想留給你的一切,為他人所搶,你保不住自己一條命,就得用另一個辦法。但這個辦法,會比你去京兆府告狀難上千倍萬倍。”

路,蕭寧並不強求於她,讓她選了。

可是,這一切讓她選,她不想最終還是跟從前一樣,便隻有一個辦法。

楚安能站在這裡,就是已經做下了決定,她要走最難的一條路,不管最後的結果怎麼樣,她都不會後悔。

***

是以,刑部大堂之上,楚安與幾人立在正中,許原坐於正座,一旁自有文書登記,還有衙役看守。

“今日本官審理楚家楚槐被殺一案,一乾涉案之人,皆在堂上。原告乃楚槐之女楚安。楚安,你且指認,於這公道之上,是何人殺了你的父親?”許原對於外麵圍著一道聽案的百姓們,用最淺顯易懂的話說來,且讓人都能聽清楚。

審案問案,皆為教化於民,以令百姓引以為戒。許原這一位刑部尚書做來,可不是擺設。

“回尚書,殺我父親正是他們二人。他們一個是我的贅夫沈經,一個是家父的妾侍王氏,兩人私通被我父親撞破,又欲奪我楚家家業,故一不做二不休,毒殺我父親。”楚安想到父親一番皆是為她謀劃,結果父親卻因她而喪命,悲不能自製,淚即落下。

一旁被楚安所指的一男一女,都是不滿三十的年紀,男的俊,女的俏。

聽聞楚安所指,兩人齊齊喊冤,“尚書,此事我們冤枉,冤枉啊。我妻自嶽父去後,難免精神錯亂,她之所言不可信,不可信。”

沈經竟然敢在公堂之上說出這樣的話,這是要扣楚安一頂發瘋的帽子,好讓楚安所言再也不能成為證詞?

打的倒是如意好算盤,就是太想當然了吧!

“精神錯亂,你是在懷疑本官,亦或是覺得,在場的百姓都是目不能視物,能由你一句話顛倒是非?”許原不是好相與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楚安神智清醒,吐字清晰,哪裡有一星半點糊塗的樣兒?

這沈經一上公堂就敢丟出這樣的話,是把所有人都當成了瞎子?

“尚書,在下所言句句屬實,不信,不信你問問伺候我夫人的侍女,她們都是親眼見過夫人發瘋。我家夫人縱然今日無異樣,卻不代表她一直沒有異樣。”沈經倒是很會找理由,尤其早有準備,非要扣上楚安神智不清的帽子。

後殿之內,蕭諶和蕭寧在一塊,對外麵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蕭諶陰著一張臉,不難看出他的不高興。

“阿爹感觸頗多。”蕭寧看出了蕭諶的臉色不佳,亦知為何,“我們現在不就是為了將來不叫我落入這等局麵而怒力,阿爹且放寬些心,彆想太多。”

寬慰老父親是必須的,蕭寧隻是要利用這樁事達到一些目的,並不是要勾起蕭諶的憂慮。

“是啊,前車之鑒,豈能再犯。你啊你,千萬不能犯糊塗。這男人啊,有沒有彆的女人,豈能看不出來的,我......”蕭諶想舉個例子的,結果話到嘴邊,意識到這是閨女,這些事,就算要說,不好脫口而出!

蕭寧拉長了耳朵想聽,不想蕭諶說了一半,這,他不說了。後麵是重點好吧!

“這種事,還是讓你姑母教你吧。”蕭諶想來想去,蕭寧一個未出閣的女郎,哪裡懂這些事,倒是蕭穎,姐姐嘛,都是過來人,聞弦歌知雅意,女人和女人之間,總能分外的好說話,就讓蕭穎來。

蕭寧......

聽得正興起,又是重要關頭,蕭諶也能說出來,要讓蕭穎來說?

這要不是親爹,她絕對要罵人了!

“滿口胡言。”蕭寧得口下留情,外麵的公堂之上,許原就沒有這層顧忌了,大聲喝斥一句,也讓蕭諶和蕭寧打住了話。

聽案子,他們是來聽案子的。

許原這之所以有此一喝,隻因那沈經請上來為證的所謂侍女,一來便不斷重複地喃語,楚安瘋了,她儘說瘋話,還說了一些楚安做過的瘋言瘋行。

最後更是亮出手中的傷,指證於楚安,這都是她用指甲抓的。

楚安欲反駁,許原讓侍女舉高了手,好讓他看清她手上的傷。

傷還帶著血漬,分明是剛抓不久的,可是楚安早已離開了楚家,難道還能是楚安不久前抓的?

許原大聲喝斥,嚇得侍女伏首在地,顫著聲音道:“小女不敢妄言,請尚書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