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1 / 2)

從天黑幽幽地,走到了天大亮起來,吳元澤與英蓮兩個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地,漸漸地,便熱鬨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彼此眼裡的喜悅。

這熱鬨意味著什麼?人多啊。

進了城之後,李大便去了往日賣柴的地方,收了錢之後,又打聽了一下葫蘆廟的所在。

眾人以為他是去廟裡奉菩薩,也不多問,指點了之後,便不理會了。

李大回來之後,吳元澤英蓮兩個才放下了擔著的心。這次,換了李大來背著這簍子。

兩人走走停停,又問了好幾遍的路,這才來到仁清巷,打聽了一番,知道這裡確實住著一位姓甄的老爺,這才歡喜起來。

就是英蓮,瞧著熟悉的街景,也是喜笑顏開地。

甄士隱夫婦兩個因著女兒走失之事,忙的渾渾噩噩的,這會兒正在吃茶休息呢,封氏哭的眼睛腫的爛桃一般,聽著下人的稟報,說是自家姑娘回來了。

兩人聽了,卻是沒有反應過來一般,繼續僵坐著,直到那下人又稟報了一聲兒,這二人才醒過來一般,立即地往外跑。

李老漢父子兩個瞧著這高門大戶的,都有些腿軟,果然是富貴之家啊。

“英蓮,我的兒啊!”

聽著這聲音,英蓮自己也忍不住了,可是又不敢動,隻是緊緊地攥著吳元澤的手。

等士隱夫婦兩個到了前廳時,就瞧著自家女兒被一個小子牽著。封氏還哪裡能忍的住呢?立即地哭天搶地地撲了上去。英蓮似乎是被嚇住了一樣,竟是往吳元澤身後躲了一躲。

瞧著女兒怯生生的模樣,他夫妻兩個心中都不好受,甄士隱一個大男人,倒是還好說,封氏就受不住了,又拿著帕子開始抹淚了。

“英蓮乖,去媽媽那裡罷。”

吳元澤摸摸英蓮的頭,對著她道。哥哥既然發話了,英蓮也知道是母親,便挪了過去。封氏將女兒抱在懷裡,哭的不能自已。小丫頭似乎也是有感而發,哭了起來。

甄士隱這裡正與李家父子寒暄呢,人家救了自己的孩子,又送了回來,這可真是天恩啊。

李家父子對著甄士隱,那簡直就是窘的手腳都沒地方放了。吳元澤走上前去,介紹了雙方之後,便不說話了。

甄士隱暗暗稱奇,這隻怕就是吳家的那個孩子了,果然不一般的很呐。

讓下人取了五十兩紋銀,打發了李家父子倆,看來女兒能脫離麻煩回來,還是依靠了這位小哥兒。

“坐吧,我打發人去吳家報信,讓你父母家人來接你,可好?”

吳元澤聞言,皺著眉頭,喃喃道,

“父母家人?”

“是啊,城西吳家,也是走失了一位小公子。咦,莫不是你不記得自己的身世了?”

甄士隱瞧著他並沒有開心的意思,眉頭皺的更緊了,問道。

很是難得的,吳元澤臉上出現了一番羞澀,點點頭,算是承認了。甄士隱想著,這倒是麻煩了。不過人家救了自己的女兒,他還真不能撒手不管。

“彆著急,我已經打發人去請大夫了,咱們瞧過了再說。你們是怎麼逃出拐子之手的,先與我說說這個吧。”

甄士隱說道。

吳元澤聽了,就將自己與英蓮兩個,是如何地從小木屋裡爬出來,如何地遇上李老漢的事兒,一一地告知了甄士隱。聽的他淚意漣漣,雖然自己是個不通世情的,可也曉得,這其中的艱難之處,對著吳元澤,更是感激了幾分。

又瞧著他小小年紀,可是談吐不凡,又是條理分明,更是覺得這吳家隻怕是不凡的緊。

這大夫,與城西吳家之人,竟是同時到了!

吳元澤聽著下人的回稟,心下有幾分忐忑,這,這要是自己露陷了,可該如何呢?

瞧著他麵有隱憂,甄士隱也知道他的擔憂,輕輕搖頭,以示安慰。吳元澤低著頭,卻是不讓人看到他的神情。

吳家來的,似乎也隻是兩個下人,一位是管家,一位是奶嬤嬤身份的人物。

瞧見了自家小主子,這兩位也是顧不上其他了,直奔著吳元澤來了。吳元澤頓時頭大起來了。傻愣愣地立在那裡,卻不知該做何種反應。

瞧著自家哥兒沒了往日的靈透,那奶娘已經哭的不能自已了。吳元澤鬨不清楚這些,隻以為這是自己的生身之母呢,剛要開口應承一聲兒,就聽著甄士隱替他開口解圍了。

“貴府公子因為之前受了些小傷,是以,他並不記得自己的身世了,你們稍安勿躁,還是彆嚇著他為好。這不,我請了大夫過來,是兒科聖手,替你們家公子診脈一番,你覺得可好”

甄士隱是本地望族,頗有賢名,吳家的管家與那婦人也不敢太過放誕無禮。再者,自家公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到了這甄府的,隻怕是有著救命之恩的。

那大夫既然是被甄士隱請來的,自然地就有些手段的,吳元澤也隻是驚懼太過,疲累了一番,如今有些虧了內裡罷了。

好在他年紀小,好生地調理一番,也不會留下後遺症的,就是腳上的傷,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吃了,敷上藥膏,便沒大事兒了。

當然了,吳元澤丟失記憶之事,他也是束手無策的,也隻能說是驚懼太過罷了。

奶娘與管家聽了,又是氣苦又隱隱地有些恐懼,讓甄士隱和一直默默觀察他二人的吳元澤兩個都有些奇怪。

好半晌之後,那大夫留下了方子,吳家人也要立即地接著他們家公子回府上去修養,再者,家裡人也是擔憂的。

甄士隱聞言,也不好留著女兒的小恩人在自家府上修養了,隻好讓管家好生地將他們打發了便是了。

吳元澤雖然覺得這奶娘很是慈和,可總是有些不大對勁兒的,可是這副身子心底隱隱地有些歡喜,他還是能覺察到的。

管家抱著吳元澤,奶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些老天爺保佑,菩薩保佑之類的話語。

雖然絮叨,可是顯著誠懇的很,吳元澤便又對著這兩位親近了幾分。自己在這個世上,孤獨無依的,那些惶恐還是存在的。

上了馬車之後,吳元澤便睡了過去。奶娘瞧著自己撫養長大的哥兒,想著他的身世,歎口氣。

謝天謝地,總算是找回來了。若不然,隻怕自己對不起主子的托付啊。

回到了吳家,可是奇怪之感更甚,這偌大的府邸裡,也隻有吳元澤這樣一位主子,其實下人也不過是十來人罷了。

吳元澤不是懵懂小兒,腦袋裡已經轉了許多的狗血事兒了,既然不知道,那就問唄。

“奶娘,我父母呢?為何我就一個人在這兒?”

奶娘聞言,手便是一頓,立即地,便是啜泣聲。吳元澤有些頭疼,皺著眉,冷臉道,

“為什麼我一個人在這兒?他們不要我了?”

“我苦命的哥兒啊!”

那奶娘的哭聲更是大了幾分,隻是瞧著他不開懷,慢慢地便停下了哭泣聲,紅著眼眶道,

“老爺太太已經過世了,如今咱們家,就隻有爺一個人了。今年元宵,本不想讓爺出去看燈的,可是爺將跟著的小廝甩開,一個人偷溜了出去。等咱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找不見了。好在現在終於平安歸來了!”

“難不成吳家再沒族人近支了?”

“哥兒,但凡吳家還有個親族,哪裡還能讓哥兒這樣一個人孤苦無依麼?”

“那麼母家呢?舅舅姨娘的,也沒有了?”

“你母親,本是獨女,生下你難產而去,你外祖外婆受不住喪女之痛,也撒手人寰。還哪裡有什麼親戚啊!”

許是想到了自家太太,那婆子哭的更淒厲了幾分。吳元澤聽了,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哭了,不過心底還是隱隱地鬆了一口氣。

就怕,就怕……

吳元澤也累了,主要是心累,身上倒是好說,在奶娘的伺候下,便睡了過去。奶娘瞧著睡夢中還皺著眉頭的哥兒,歎了口氣,替他掖掖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在花廳,就遇上了管家,也就是奶娘的丈夫。吳管家瞧著妻子紅著的眼眶,曉得她又想起了往事,心下一歎。

“怎麼樣?哥兒可是睡著了?我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往日裡哥兒何曾這樣過了,可是淘氣的緊……”

“你行了,哥兒受了多大的苦啊,你還這樣編排他,要知道,那再小,也是主子。”

“好,好,我知道了,你是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實話實說罷了。父親遇難,母親難產而亡,隻餘下哥兒一個罷了。唉,雖然是個主子,可也是苦命人啊。”

“說這些做什麼,前日裡,四爺打發人送了些玩意兒過來,你明兒拿過來,看著小爺有沒有喜歡的,便留下罷。”

“哥兒都五歲了,是不是該安排啟蒙了?四爺是個什麼打算?”

“誰知道呢?還真是不好說,等我下次寫信回去,問問四爺是個什麼安排吧。”

想著自家哥兒的身世,兩口子對視一眼,好在還有四爺,若不然,能不能活到現在,還真是不好說。

他兩口子半點兒興致也無,雖然找回了哥兒,可是四爺那一關,隻怕還是不好過吧。想著自己的疏忽,兩口子頓時不寒而栗。

吳元澤回了家,甄家的閨女也沒甚麼大事兒。這最為高興的,除了兩家的父母親人之外,便是蘇州府的王大人了。

隱隱地摸了一把汗,想著自己頭上的頂戴算是保住了。不過,這拐子還沒抓住,卻是不好交代啊。

想到這裡,這位王大人卻又開始苦逼了。不知道那位吳家的小公子能不能提供一些線索,想著吳家的那位管事兒,他還是立即地打消了這年頭,還是去問問甄家的那個小丫頭罷。

定了主意之後,王大人才算是長舒一口氣。這地方上的官職還真是不好做啊,他還是讓族裡想想法子,將自己調回六部吧,在哪裡打轉轉,也比在地方上傾軋的好。

不過想起了自家位高權重的堂兄,他還是彆去京裡了,在地方吧,省的堂兄又三天兩頭地訓自己,跟三孫子似的,那又有什麼趣兒呢。

這位王大人的心思也是複雜的很,卻實在是抵不過吳元澤的心思。瞧著家裡吃穿都頗為精致,就曉得這是富足之家。可是無父無母,連個兄弟姐妹也沒有,還真是無依無靠的很。

想著紅樓裡的那些下人都是些貪得無厭,哄騙主家,卻是不知道自己家裡的是個什麼情形了。

想著這家小主子才五歲,若是底下人真是存了彆的心思的話,自己的小命兒能不能保住都兩說呢。

腦洞打開的吳元澤立即想著,自己這次被拐子抓走,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兒在呢?

當然了,他還真是猜對了,不過那小廝已經被處置了,而奶娘與管家兩個是不會將這些臟事兒告訴自家小主子就是了。

吳元澤剛回府,許多事兒一時半會兒地也搞不清楚,倒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好這樣混下去了。

日子過的很快,他與英蓮兩個回府半月之後,甄家送來了帖子,說是要上門拜訪。謝謝吳元澤對於他們家女兒的救命之恩。

奶娘吳氏與吳管家兩個如今也不敢太自轉,這帖子自然是讓吳元澤過目了的。

想著英蓮要來,吳元澤很是高興,那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又乖巧又討喜,哪裡能不見呢。

急忙地就應下了,又讓奶母去準備些小姑娘愛吃的,愛玩的。瞧著他興致勃勃的模樣,又想著他日日孤單地長大,奶娘吳氏心下一軟,到嘴邊兒的阻攔之語也咽了下去,點頭應了。

甄士隱夫婦對於女兒的小恩人也是鄭重已對的,並不以他年紀小就有所請示。

封氏更甚,她一個女人家,心思更細密些,相信地問過了女兒,聽著女兒吃過的那些苦頭,吳元澤對著女兒的愛護,心下的感激比甄士隱這個男人更加的多。

夫婦兩個一大早地就套了車,帶著已經恢複了往日模樣的英蓮去了城西吳家。

誰也沒料到,這家裡隻有吳元澤一個小主子,瞧著他小大人一般地招呼甄家三口。

奶娘與管家兩個又是驕傲又是心酸,竟是百感交集之態。雖然略微地讓人打聽過吳元澤的身世,可是親眼瞧見了,彆說是封氏了,就是甄士隱這個大男人,也是覺得不好受的很。

當然了,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釋的通了,隻有經受過苦難的孩子方能在遇事兒的時候那般鎮定。可貴的是,這個孩子並沒有丟下那些良善,對人以誠,頗有古君子之風。

甄士隱此人很是恬淡,並不以功名為念,每日裡喝茶賞花兒,吃酒作詩,日子過的再是逍遙不過了。可惜,美中不足的便是自己唯一一個女兒罷了,而且就算想要充作假子養,可是這女兒方三歲,也太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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