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中察覺到自己在做夢,這是一種神奇的經曆。
太宰治知道自己在夢裡,他能感受到手腳似乎被什麼東西束縛著,身體沉重得仿佛被巨石壓住。可是等他拚命睜開眼睛的時候,這股令人討厭的感覺又消失了。
這很奇怪。
而睜開眼的第二秒,他就意識到他在做夢了。
因為他醒來時正穿著單薄的校服,躺在陌生的宿舍裡。
這很——
太宰治有點卡殼,他看著天花板出神,一時之間有點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現在的狀態。
大概是不太符合自己的人設?
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上一點繭子的痕跡都沒有,沒有纏上繃帶,沒有各種被他或是被彆人弄傷的痕跡,也沒有任何裝飾品。
乾淨得不像是自己的手。
為什麼不像?太宰治問自己,我不就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嗎?
頭有些刺痛感,太宰治站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總覺得自己好像遺失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這個麵無表情,臉色蒼白的少年右手比了個8的手勢,然後把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嘭。”他輕輕的發出一個擬聲詞。
這隻手真的是用來拿筆的嗎?
他維持著這個動作發呆,直到門外傳來雜亂的聲音。
陌生的同學正在敲他的門,呼喚他趕緊去上課。
太宰治聽到門外悉悉索索的討論聲。
今天他們班來了一個新教授,也不知道新教授的脾氣好不好,所以他們打算都早點去教室等著,免得一不小心遲到,讓新教授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是太宰沒有因為同學的急迫而急迫,他環視了周圍一圈,發現了放在地上的包。
他打開包,心中突然出現了一句感慨——沒有那本冊子,我果然是在做夢。
我在做夢嗎?太宰治的腦子昏沉得厲害,他來不及多想,牆上的電子鐘已經在提示他快要遲到了,於是他直接抓起包,打開了宿舍的房門。
空蕩蕩的宿舍樓安靜得不像樣,同學們已經全部都離開了,走廊裡隻能聽到他的腳步聲回蕩的聲音。
他一點都不覺得恐怖,就好像他已經習慣了獨自走過這樣黑暗的長廊一樣。
太宰治心想,我
經常這麼走嗎?
沒有人給他答案,所以他蒼白著臉,一路沉默的走到了教學樓下。
教學樓裡隱約傳來讀書的聲音,是陌生的課本,聲音很嘈雜,太宰治開始思考自己是在哪一個教室上課。
作為一個學生,不知道自己的教室,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消瘦的學生靠在一樓的角落裡頭疼得厲害,喉嚨也像火燒一樣。
他摸了摸包,沒有帶水,想了想,於是走進了衛生間。
沒有水喝,洗個臉醒醒腦子總沒問題吧?
沒想到的是,衛生間裡已經有一個人了。
背著光的長發男人讓太宰治隻能眯著眼去觀察他。
男人不算很高,雖然太宰目前隻有他胸口那麼高。男人的頭發很長,用一個簡單的皮繩將頭發束在身後,露出乾淨的下顎線和脖頸。
太宰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往那個男人的脖子看,他看到男人的喉結在滾動,於是自己也忍不住咽唾沫。
喉嚨裡乾渴與疼痛的感覺更甚了。
他走到離男人不遠的洗手池,扭開水龍頭,透明的液體從他的指縫裡流走。
鏡子裡又一片霧,太宰治偷偷抬眼,發現他看不清鏡子裡男人的模樣。他不敢看得太猖狂,雖然盯著彆人看也隻是有些不禮貌而已。
又不是什麼大事。
太宰治十指交叉,短暫的忘記了他來衛生間的目的。
他抬頭,側著臉往男人的方向看。
剛看到一雙微微張開的嘴唇之後,眼睛便一陣刺痛,似乎有什麼東西飛進了他的眼睛裡,讓他的淚腺開始不受控製的分泌出液體。
很快他就感受到臉頰兩側流下了兩道濕潤的痕跡。
太宰治:“……”
站在不遠處的男人似乎對這個場景也感到有些驚訝,他的聲音很溫柔,帶著笑意:“看我看到哭了?這麼好看。”
太宰治有些失神,連眼淚都忘記了擦,隻是呆愣的聽著男人的聲音,半響才低聲回答:“沒看到。”
這個答案太老實了,男人笑了起來,但是笑聲很克製,一點都沒有讓太宰覺得不適。
太宰站在原地,視線裡一片黑,卻能感到男人正在一步步的走向他。
很奇怪,他明明什麼都看不到,甚至聽不到男人走動的聲音,但就
是覺得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在漸漸縮短。
果然,不多時,太宰治的眼角便被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涼意。
不是皮膚的觸感。
太宰治反射性的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他的掌心一半是男人的衣袖,一半是微微潮濕的觸感,哪一個都不是觸碰他眼睛的東西。
太宰治忍不住問:“你用什麼在碰我?”
男人輕聲回答:“手套。”
他說他總是會帶著手套出門,沒找到手帕,隻能用手套沾水給太宰治擦擦眼睛。
太宰治想,這個男人難道有潔癖嗎?
但是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猜測,如果有潔癖的話就不會離自己這麼近了。
“彆抓這麼緊。”
當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溫潤的呼吸從耳邊吹過的時候,太宰治才意識到他剛剛又走神了。
他稍微鬆開了手,不知出於怎樣的心態,他將自己手臂的重量全部都掛在了男人的手上,然後情不自禁的開始用大拇指摩擦男人的手背。
正如他想象中那樣光滑。
太宰治聽見男人又笑了一下,隨之而來的便是睫毛被吹動的感覺。
男人說:“眼睛裡好像飛進去了一隻小蟲子,你不要睜眼呀。”
可是不睜眼就看不到你的樣子了。太宰治想要反駁,卻不知怎的安靜了下來,本能的順從著男人的話。
他是真的很想看看男人的模樣,男人的脖子很好看,下巴很好看,連嘴唇也很好看,每一個點似乎都戳中了他的審美。
該死的蟲子。
太宰治的喉結有些急促的滾動著。
身體就像是快要爆炸了,忽冷忽熱的感覺持續不間斷的衝擊著太宰治,他感覺自己似乎已經燃燒了起來,可是下一秒又仿佛墜入了冰河。那種遺失了什麼的感覺越發濃烈,理智還衝他發出強烈的警告。
——離開這裡!
這裡?這裡是哪裡?為什麼要離開?
——快醒過來啊!
醒來?我沒有睡著啊?我睡著了嗎?
太宰治頭疼欲裂,卻死死地抓著男人的手,怎麼也無法鬆開。
冰涼的指節一定程度上讓他好受了一些,他喘著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虛脫得靠在了男人的身上。
“你怎麼了?”
“哪裡不舒服嗎?”
“我送
你去醫務室吧。”
“我不去!”太宰治聽到了自己拒絕的聲音,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拒絕得如此之快,總之,他抬起頭,上前了一步,努力想要睜開眼睛。
刺痛加重了,每當他想睜眼的願望多一點時,疼痛就會更加深入一分。
太宰治有點委屈,自己隻是想看看男人的樣子而已。
他靠在男人的肩上,鼻尖都是些他形容不出來的好聞味道。
“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