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之歎道:“兄弟啊,你阿爹還在京城等你回來,你怎麼敢死遁?”
叔裕有些著急了,沉下臉。
莫說他那個沒乾點好事的啞巴爹了,如今也就是他阿娘重生能拉住他,旁的,一概不要提!
凝之無法,看著他這樣子總是難以拒絕,隻得重又折返回去,將那半塊虎符遞予了他,還想要囑咐幾句,叔裕卻已匆匆走了。
凝之盯著他瘦削的背影——叔裕本是他們幾個裡頭最壯實的,結果如今穿凝之的衣服還大,歎了口氣。
剛知道阿芙走了的時候,他倒不擔心叔裕垮了。
叔裕是個什麼人,是個心勁極強的人。他從來不會絕望,從來不會覺得世上還有南牆。
碰了南牆,那就把南牆撞穿。
就如那年阿芙同他鬨彆扭,鬨成那樣凝之聽著都覺得和離了才乾淨,可是叔裕從來沒有覺得他求不回阿芙的心意,對他而言,那隻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就如這次,雖然阿芙沒了,他還要報仇,還要把澄遠撫養長大,他絕不會跟阿芙一起走。
凝之隻是擔心叔裕太執拗,走了極端。
但看他這個勁頭,若是不許他去血洗鄒郡郡府,恐怕就要去血洗全大旻了。
也罷,到時候聖上就算怪罪下來,就叫叔裕死遁算了,倒也活個自在。
滿京城都是他的親戚朋友,隨便哪一家,養不活他們父子兩個。
凝之一揮手,喚來身邊小廝何汶:“你拿我的配劍,跟著裴二爺一起去。周和如今見了他理虧,必要時候你管著他。”
何汶得令去了,就這麼一會功夫,愣是沒追上往汴州駐軍軍營去的叔裕。
叔裕進了駐軍軍營,逮了個小兵就問:“你們趙大帥呢?”
小兵結結巴巴:“大帥....在帥帳....”
叔裕早有算計,這汴州駐軍的統帥叫趙涵,早年間還是個愣頭青的時候,曾經跟著同樣還是個愣頭青的裴叔裕少帥打過南紹,沒錯,就是結下血海深仇的那一次。
能打死人堆裡揀回一條名來,可見這位趙大帥的確不是凡人。
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曾經是叔裕的帳下兵,因此叔裕見了他半分不客氣:“給你,這個是虎符,把你們兵冊和布防拿來,我看看。”
朝廷的公文早已傳遍各州,眼下除了少數幾個知道叔裕還僥幸存活於世,簡直是舉國哀悼。
尤其是福安郡那邊,季珩所率領的裴家軍尚在,再加上福安郡百姓大都知道裴氏兄弟的勇武,街頭一片悲戚,見了南紹窮寇,簡直是如狼似虎,恨不能生啖其肉。
趙涵自然也不例外,聽說“老”帥不在了還著實感慨了好幾句人世無常,打算什麼時候去京城好生吊謁一番,誰知這就看到活的了,可不跟見了鬼一樣。
叔裕如今耐性極低,將劍往桌上一摔,橫眉立目道:“聽不見我說話?”
生動的少帥回來了,趙涵喜極而泣,急忙叫人去拿冊子,自己握了叔裕的手,情真意切道:“少帥,少帥,您還在,真是太好了......”
叔裕不是不感於這份真心,隻是如今複仇的怒火幾乎要將他點燃,他實在無力回應任何一分關切,因此隻是木著臉,站在那等著布防圖。
冊子一拿過來,他迫不及待展開。
趙涵湊在一邊說這說那:“少帥,您餓了不?看您瘦了些。要不您喝點水?您怎麼來的?您吩咐一聲屬下就去接您了。說來好笑,前兩天公文還說您殉職了呢....您跟朝廷說了沒?朝廷還覺得您殉職了....屬下就覺得,您怎麼會在這小河溝裡翻船呢...”
叔裕大概瀏覽了一眼布防,頗為滿意,這才隨口應道:“這小河溝確實叫我翻船了,過兩天就去平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