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懷朋抬手看表,“我走了。”
盛勤臉上的笑意微僵,可沒有勇氣再問一次。
她僵著脊背退讓到一旁,看著他上車點火,絕塵而去。
夏天的地下車庫幽濕陰冷,盛勤忍不住抱住肩膀搓了搓雞皮疙瘩。
難得她鼓足勇氣開口詢問,這人卻不肯正麵回應。想起從前他從未認真表白過心意,唯一的一次仍然話帶譏諷。她心裡瞬間沒底。
盛勤一邊往電梯間走一邊忍不住胡思亂想。她心裡有事,也沒注意周邊環境,在電梯間門口跟人撞個正著。
那人一身黑衣,帶著口罩和黑色漁夫帽,盛勤嚇了一跳,對方卻比她更為慌張,電梯也不等了,轉身就往樓梯間走。
盛勤覺得奇怪,再一想猜測多半是狗仔隊或者是私生粉,便沒放在心裡。
這麼一打岔,她也沒心情去琢磨沐懷朋。反正事情不會再壞了,又何必多費心思?
她一麵唾棄自己的鴕鳥心態,一麵打起精神將重心放到工作上。
倒是第二天跟盧薇那邊聊完工作之後,盧薇主動問了一句。
盧薇身為策劃部主管本不需要跟組,但她這段時間忙著離婚,索性趁這個機會逃離北京。
沐懷朋走的第二天,盧薇去劇組探班,和鄭智盛勤一起吃了個飯。
鄭智耿直,飯桌子上問其她離婚的事情,再次表態有需要一定會幫忙。
盧薇當著鄭智沒多說,等吃完飯,她把盛勤拉到自己房間,兩個人講起了悄悄話。
盧薇老公本來態度非常強硬,根本不準備要孩子,說是那孩子一直是盧薇媽媽帶大的,跟自己不親近,他以後再婚肯定會生。盧薇徹底心寒,壓根不想再見這人,隻求離婚速戰速決。
當事人情緒崩潰,可律師不是吃素的,敏銳地覺察不對,很快調查出盧薇老公的小三已經懷孕了,所以她老公不要孩子隻要房子。
盛勤知道盧薇也是好強的人,平時不敢多問,這會兒聽她語氣平靜的講述事態進展,隻覺她聲聲控訴都帶著血淚。
年少時全心全意愛慕過的情侶,初入社會赤手空拳打天下的戰友,這樣的感情早已超越尋常愛情,摧毀的那一刹那無異於整個世界毀滅。
盛勤感同身受,兩人又是一陣相互抹淚。
回到房間,她很快洗漱上床。
室友早已入眠,傳來細微平穩的呼吸聲。
盛勤以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可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時,她才恍惚發現,自己又想起了過去。
傷痛比快樂的餘震強烈百倍。
時至今日,她仍未從那一場傷害中痊愈。今夜陪盧薇經曆一次,她像是又回到了那個絕望的冬天。
曾經,她一直覺得擁有強烈共情能力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因為可以更加貼近身邊人的心意。
但經曆過傷害,盛勤卻改變了念頭:或許遲鈍的人更容易感到幸福。
她左思右想半宿,一直到天快亮時才勉強入睡。
那兩天她精神都不好,好在片場沒有要緊事情發生,她強打精神也能處理妥當。
一周後,盛勤從劇組直接回到江州。
她提前一晚上到達,先回家看父母。原本整日在一塊兒的一家人如今要小半年才能見一麵,當爹媽的還怪不適應,一見女兒回來張羅了一大桌菜。
盛勤在父母麵前完全沒有拘束,一邊吃飯一邊吐槽工作瑣事,再把最近開會的事情跟老兩口說了一聲。
她倒是老實,連第三天是老板的私人行程也沒隱瞞。
趙靜芸打量著女兒,問:“這段時間怎麼樣,我覺得你瘦了,是不是劇組特彆忙?”
“還行吧。”盛勤咽下口中食物,“我的事情其實不多,就是沒有休息日,天天都要上班。現在出來開會就當是假期了。”
盛景文心疼女兒,一聽連忙把菜都擺在她麵前,囑咐她多吃一點好好補補。
盛勤難得吃到爸爸的手藝,沒克製自己,硬是多吃了一碗飯。
趙靜芸坐在一旁,看著父女倆沒有開口,過了片刻,實在克製不住,支開盛景文:“你去看看《父母愛情》開始了沒有,彆一會兒又錯過了開頭。”
“沒有這麼早。”
“叫你去你就去。”
盛景文莫名其妙,也不跟她爭辯,走出飯廳去開電視。
見人走了,趙靜芸沒在遮攔,主動問:“這種政府會議結束了就結束了,你們最後還有什麼任務?”
“不是,就是我們老板想去周邊玩玩。”盛勤還沒跟沐懷朋通過消息,也不知道他具體什麼打算,“他之前聽說南山上的溫暖很有名,就想去玩玩。”
江州位於長江邊,城外往南六十公裡有一座南山,山頂終年積雪,偏偏山穀裡有兩汪暖泉,自古以來就是江州一處風景名勝。
這幾年基礎條件逐漸修繕,南山暖泉名聲更甚,引來了兩座國際一流酒店品牌修建度假中心,江州市內土豪權貴更是座上常客。
趙靜芸自然知道那地方,說:“這不便宜吧,現在政府查得這麼嚴,不會給你們報銷吧?”
“我們第二天開會結束,剩下的都是私人行程了。”
“這種地方,你們老板也要帶你去?”
盛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總覺得趙老師這句話語氣不大對。
“是啊。”她放下筷子,抽紙擦了擦嘴,“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