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當眾點名, 薑扶瑤並非真如表麵上看起來那般平靜。
甚至是難堪的。
的確,在娛樂圈的這幾年,她因“演奏能力”被罵也不是一次、兩次。
但那都是作者的鍋,她問心無愧。
可被指揮單拎出來, 甚至麻煩首席開了“小灶”, 耽誤人家的練琴時間……
這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
如果路遙錦在, 可能還會反過來諷刺她:“自己都沒做好準備,怎麼好意思說彆人的。”
琴背與鎖骨輕觸,隱約的涼似透過針織衫直侵肌膚。
坐在板凳上,薑扶瑤微微抿唇,看著麵前的譜子, 神情認真。
這次排練,她一定要演奏好!
基礎擺在那兒, 經過兩小時有意識的練習, 薑扶瑤對樂團的演奏模式迅速上手。
已然能做到與首席無二, 更遑論融入小提琴第一聲部的眾人之中。
而隨著這次與其他聲部合作的排練, 她也對樂團演奏有了更深的了解。
相比音色單一的獨奏, 交響樂通過各個樂器的完美碰撞與配合, 無論畫麵表達還是氣勢場麵都更豐富,也更強調指揮的重要性。
看似是樂手們在吹拉彈唱, 實則是指揮家在“演奏”。
樂手們就是他的樂器。
人們欣賞交響樂時經常指明聽某個指揮家的版本, 便是因著其他指揮家的版本都沒有指揮出他喜歡的“味道”。
右耳是單音合奏的同譜旋律,左耳是低音和聲的第二聲部,抬眼是第一次見麵便給了她“下馬威”的指揮。
對習慣獨奏的薑扶瑤來說, 這無疑是非常新奇的體驗。
近十分鐘的演奏, 適才一曲結束。
演奏員們手臂垂下, 身體微微放鬆, 等待閆老師的點評和建議。
“在我說之前,你們先講講自己對這次排練的看法吧。”
拉過來一個木凳子,坐下,閆同賀看著台上麵容尚稚嫩的孩子們。
說說他們自己的看法?
樂手們麵麵相覷,有些愣神。
他們隻是按照譜子和指揮的手勢演奏,有什麼看法?這種事直接問指揮不就行了?
指揮也是這麼想的,怔了下便開口:“老師,我……”
抬手,示意指揮不要說話,閆同賀指了指大提琴聲部:“就從大提琴聲部開始吧,一個一個來。”
怎麼就突然從他們聲部開始了?
大提琴聲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一臉懵。
所以閆老師到底想聽他們說什麼啊!
見沒人說話,閆同賀換了個坐姿,便直接自己點人。
“大提琴聲部,第二列第三個,穿紅色羽絨服那個女生。”
“長號第二個穿黑色棉襖的男生。”
“單簧管短頭發的女生。”
…………
閆同賀挨個聲部點過去,一個聲部點三到五人,被點名的樂手既茫然又鬱悶,卻也隻能硬著頭皮站起來,隨便說兩句萬金油。
比如“我覺得演奏得不錯,但細節部分還需要完善”,又比如“排練場合不夠正式,需要去演奏場地多排練幾次”。
有人上過閆同賀的課,猜到他這是不滿了,要整治大家,乾脆甩鍋新人:“整體不錯,不過小提琴聲部的新人好像不太適應我們的演奏模式,指揮剛剛還讓第一聲部的首席帶他們去房間單獨練習來著。”
閆同賀一直沒表態。
偏巧在這個“甩鍋”之後,他點起來的便是小提琴第二聲部一個新來的樂手。
“小提琴第二聲部第二列第三個穿藍色羽絨服的男生。”閆同賀開口,“你怎麼認為?”
第一天上班,正常人都多少有些緊張,尤其是在有“領導”視察的情況下。
聽閆老師逐漸往自己所在的聲部點過來,庚金身形愈發緊繃,不敢與台下的閆老師對視,低下頭,眼睛快速眨著,心底滿是忐忑。
他一直想做獨奏家,可惜現實不允許,迫不得已,麵試了魔都愛樂樂團的演奏員。然而,樂團演奏和獨奏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模式,上來就整曲排練的進度也讓他很有些措手不及。
因此,方才被薑扶瑤“牽連”,他偷偷鬆了口氣。
但即使有首席指導和單獨的練習空間,畢竟是不熟悉的演奏模式,他需要慢慢練習。好不容易有點感覺,哪成想閆老師這麼早就來了。
沒給他多餘的練習時間不說,還全程雙手環胸,麵無表情地站在台下,搞得他忍不住緊張,一不小心就習慣性地多揉弦了兩次,惹得指揮朝著他所在的方向連連蹙眉,也不知是否針對他……
唉,好煩,希望閆老師千萬彆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