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話(1 / 2)

皎皎坐在家裡的秋千上想了一個下午,也想不明白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雍陽富豪之子是怎麼喜歡上了自家娘親的。

倒不是她不相信一見鐘情,隻是牧原看起來並不像是那種會對一個人一見鐘情的人。

他看起來委實過分理智了點。

但皎皎反過來一想,又覺得或許也不是說不通。

至少她娘長得好看,性格溫柔,還做得一手好糕點,皎皎簡直想不出天底下哪還有比她更好的女子了!

牧原喜歡上芸娘,實在是他眼光好,慧眼識珠罷了。

更何況,他堂堂雍陽人士,又有什麼必要來這邊裝一見鐘情的戲碼呢?

她們母女一窮二白,在她們身上又有什麼利益可圖?

皎皎想開後,不再想牧原這邊是什麼情況,轉而開始糾結芸娘的想法。

她向來是憋不出問題的性子,到了晚間的時候又黏黏糊糊地鬨著要和芸娘一起睡。油燈熄滅後,她窩進芸娘暖香的懷抱,猶豫問:“娘,您對那個天天買糕點的牧原,是怎麼看的啊?”

芸娘支支吾吾:“牧原公子麼……他是個很好的人。”

聲音稍有些羞澀。

皎皎聽出這羞意,心都涼了半截,一時心中酸楚難當。

穿越這麼多年,她幾乎完全是為了芸娘走到今天的,在她心裡,芸娘是頂頂唯一的存在,儘管知道不應當,但孩子對母親天生的占有欲還是讓她希望芸娘的心裡也是隻有她的。

雖然這想法很自私。

一想到芸娘將來要和彆的男子成婚生子,皎皎幾乎憋不住眼淚。她來到這個世界隻有芸娘一個親人,若是芸娘和彆人有了家庭,倒真顯得她孤家寡人、孤苦伶仃了。芸娘不再需要她保護了,那她繼續活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又是什麼?

她怏怏道:“他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長得好看,言談舉止也都很讓人舒服……”

可好是一回事,真要當她繼父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芸娘這會兒終於聽出她的意思了,低頭想要去看皎皎的臉色。

皎皎卻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臉上的難過之色,難得使了小脾氣,在床上扭著就是不給芸娘看她表情。

芸娘被她逗笑,不再強求,隻是把皎皎摟緊懷裡,拍了拍皎皎的後背。

她好笑:“你這孩子想什麼呢。”

芸娘當然是能察覺到牧原的心意的。

她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對於男女之事半分不通。況且牧原做得並不遮掩,他是毫不掩飾對她的欣賞的。

他不主動表白心意,距離控製得不遠不近,卻又能讓芸娘體會到他的心意,不得不說,他的舉止有度的確讓芸娘很有好感,甚至有些心動。

但有好感並不意味著要和他在一起。

見皎皎還是窩在她的懷裡一動不動,芸娘被她摟著,一時又是無奈又是恍惚。

當初她一隻手就可以抱起的孩子,如今也快十歲了。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半點都不給人留退路的。

她歎氣:“皎皎,娘不和他在一起。”

既是有好感的,為何又不和牧原在一起?

皎皎遲疑:“……是因為我嗎?”

芸娘輕拍著皎皎的後背,一下一下,像極了小時候哄皎皎入睡時做的。

皎皎隻有幾個月大的時候,不知怎的整天從早哭到晚,那時候芸娘心裡急得很,隻能一下又一下拍著她的背,輕輕哼著歌,這樣約莫半個時辰後,皎皎才會安靜下來,進入睡眠。

聽了皎皎的問話,芸娘輕聲解釋:“皎皎,女子十三就要開始相夫婿,十五就該出嫁。牧原雖好,我也並不覺得商賈之子身份如何,但我不希望你因為這個被人詬病。”

怎麼這個時候還想著她……

皎皎的淚水終於湧了出來。

她抱著芸娘,哽咽道:“娘,我不嫁人,十三歲不嫁,十五歲不嫁,二十歲不嫁,三十歲四十歲都不嫁。我隻要娘,我才不要什麼彆的人。”

芸娘被她逗笑,替她擦淚:“說的什麼玩笑話。”

“我沒說玩笑話。”皎皎道:“娘,彆管我那麼多,您隻要做您自己高興的事情就好了。我希望您能夠幸福。”

嫁不嫁人什麼的,算什麼呢?

皎皎從一開始就沒想要在這個陌生的年代嫁人。什麼十三歲相看夫婿,十五歲嫁人,聽來隻覺得可怕。

可皎皎自己對情愛無心,卻是不想攔著她娘和她一樣的。

了解到芸娘是真的為了她才不想同牧原在一起,皎皎原先彆扭的小心思頓時消散得一乾二淨,餘下的隻有愧疚。

皎皎是希望芸娘能幸福的,她覺得芸娘的幸福不能因為她被犧牲、被耽擱。

芸娘是真的表現得格外的堅定,每日牧原來來買糕點,她反而表現得是最正常的一個。

牧原是三月來祈水郡的,可大半年過去,從春到夏到秋,他日日來見芸娘,卻仍舊沒讓芸娘鬆了口。

夏酉起初揪著皎皎,讓她攔著芸娘彆嫁給牧原,到後來卻又同皎皎可憐起牧原來。

“倒是我小瞧了你娘,眼瞧著一歲又要過去,你娘居然還沒被牧原拐走。”

他和皎皎感歎:“我也沒想到這牧原是這般有耐心有毅力之人,對你娘真是舍得時間舍得心思。你現在在城內哪還瞧得見來倒賣人參的商賈?一個個早都回家過年了。偏生這牧原沉得住氣,雍陽的爹娘都不要了,就要留下來和你娘耗下去。”

皎皎聽了不是沒有觸動。

她愧疚,若牧原真的那麼喜歡她娘,而她娘又對牧原有好感的話,她是不該成為他們之間的絆腳石的。

皎皎找到芸娘:“娘,您要不要認真考慮考慮牧原?”

芸娘彼時正在為皎皎新衣,聽了皎皎的話,揮手趕她:“彆擋著我光。”見皎皎站到一側去,一臉欲言又止,她笑:“不必想太多,讀你的書去就好。”

皎皎被趕出屋內。

她坐在院子裡秋千上,晃了沒幾下,忽然問:“我是不是我娘的累贅?”

彼時荊南枝正在一旁刻木雕,聽了她的話,抬眼看她:“怎麼會這麼想?”

皎皎沉默。

她回想這些年,覺得芸娘為了自己受了許多苦,如今她難得遇到有好感的人,卻還要因為顧及那人的身份影響到自己的婚事而拒絕。

皎皎不是可惜牧原,她隻是為了芸娘感到難過。

她覺得芸娘的人生不該因為她被束縛住。

荊南枝道:“皎皎,你這樣想的話,夫人一定比誰都難過。”

他蹙眉,放下手中的木材和刻刀,一雙漂亮的眼睛專注地看著皎皎,認真道:“你從來不是累贅。恰恰相反,皎皎,是你給了她生活下去的勇氣。”

他歎了口氣:“彆想太多,相信夫人會處理好的。”

皎皎沒法不想太多,關於芸娘的事情她總是會想很多。

她比世界上一個人都想保護芸娘,又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希望她幸福。

皎皎寫了信,托芍藥寄去給二公子。

二公子在雍陽肯定消息比她靈通,她想托二公子打聽一下,牧原在雍陽的名聲如何,為人是否可靠。

可信寄出了,卻沒有收到回信。

皎皎有些失落,但也能理解。

二公子日理萬機,上次來信已經是半年前,想來最近是越來越忙的,沒有空回信也是正常的。

今年生辰的時候,芍藥送來了二公子寄來的信和禮物。

禮物是一隻漂亮的玉鐲子,成色極好,皎皎不想收,但是芍藥卻說如果皎皎不收下,她回去是要被二公子罰的。

皎皎聽此,隻能收下,打算把這隻鐲子和去年那對金釵放在一起,全都收藏在箱子底下,好好保護。

二公子的來信裡先是祝了皎皎生辰吉樂,然後抱歉因為繁忙的事務,許久未曾給她寫信。他在信的末尾說忙完這一陣就會回來祈水郡一陣,算是休息,也算是要來考驗皎皎這兩年到底讀書有沒有懈怠。

皎皎把信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到他哪裡提及牧原什麼。

或許是真的忙忘了。

皎皎沮喪,但又覺得沒必要把這事寫兩次再寄給他。她不能把他對她的好當做理所當然,什麼事都麻煩他。

去歲是二公子叩響了皎皎家的門,今年是牧原。

傍晚的時候,他彬彬有禮地敲響院門,對開門的芸娘笑道:“聽說今天是皎皎的生辰,我來送她一些禮物。”

正值晚膳快要開始的時候,芸娘見他身後的辛工提著許多東西,料想到是給皎皎的生辰禮物。來客都已經登門,再拒絕就顯得沒有禮貌。

她隻能打開門,客氣詢問:“要一起吃個晚膳嗎?你來得巧,我剛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