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征兵(2 / 2)

等做好準備,皎皎這才牽著馬來到城門口,又把剛才對夫妻倆說的說辭說了一遍。

祈水郡有規矩,外來人士在進城時需要出示戶帖,皎皎不知道越地是否有這個規矩,因此不免惴惴不安,生怕被拒之城外。

出乎她意料,守衛看了她一眼,攔住了她的馬,卻並沒有攔住她的人,對她說了些什麼話。

越地方言的確很難懂,皎皎頭疼不已,隻能猜測守衛是不準她牽馬進城。

不牽馬進城也沒什麼,進城買一些吃食,打聽一些消息,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皎皎摸了摸癟癟的肚子,猶豫著對守衛說:“勞煩守衛大哥替我照看一下我的馬,我至多一個時辰就回來。”

守衛斜眼看她,任由她進城。

皎皎抿唇,心底隱生憂慮。

進入城中,入目景色荒涼,遠不如祈水郡的寧靜繁榮。街上人煙稀少,一條街隻有兩三家鋪子開張,鋪子主人神色也多茫然低落,神態鬱鬱寡歡。

難不成是此地與戰場太近,受了殷、越兩國的戰事影響?皎皎愈發不安,放棄了找人打聽消息的打算,打算隨便買點吃的就離開。

皎皎順著一條街走到尾,才發現一家賣吃食的包子鋪。

包子鋪開著門,卻看不到主人。皎皎在屋內喊了幾聲,才見到一名五六十的老嫗從裡屋走出。老嫗顫顫悠悠地從裡屋探出頭,見隻有皎皎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這才神色一鬆,扶著門出來做生意。

皎皎說:“婆婆,我想要兩個包子。”

她取出隨身攜帶的幾枚銅錢,遞給老嫗。說來可笑,這些銅錢還是當初她從祈水郡帶出來的。

老嫗看皎皎麵生,說得又不是越地方言,猶疑地打量她許久,似是奇怪她為何如此年輕,卻孤身一人來此地。

老嫗嘟嘟囔囔說了什麼,接過皎皎的銅錢,見皎皎懵懵懂懂看過來,知道她是沒聽懂,不由歎了口氣,又多裝了兩個菜包給她。

皎皎聽不懂老嫗的話,但感受到了她的善意。

她心下一暖,多取出幾枚銅錢給老嫗:“我知道您是好人,可我不能占您便宜。”

在這世道,一個老人家過日子隻會比她更難,皎皎幫不了她什麼,多留些錢卻是可以的。

老嫗一愣,突然伸手握住皎皎的手。她的手是粗糙的,帶著歲月附加的痕跡,緊緊攥著皎皎,帶了幾分急迫。

“走……走……”

老嫗知道皎皎聽不懂越地的方言,隻能儘量重複簡單的字節,一遍又一遍地說著這個字,希冀皎皎能聽明白。

她看著皎皎,眉眼是悲涼的,不安、慌張在這張臉上無可遁逃。

皎皎看著她布滿風霜的臉,突然很難過。

她喉頭不知為何有些發澀:“您是讓我趕緊走?”

老嫗點頭。

皎皎不知她為何這樣著急趕她走,但她看著老嫗懇切的眼神,卻覺得自己該相信她。

從包子鋪出來,皎皎一邊拿出一個包子啃了起來,一邊快步朝城門口走去。

她一麵走,一麵留意城裡的景象,觀察路邊零落的行人。留了心眼去看,這才驚覺她自入城以來,除了門口的守衛,居然沒有看到一個男人。

不僅僅是成年的男子,便是年幼的男童,也是一個沒看到。

男丁去了哪裡,皎皎幾乎是一瞬就猜到:戰事吃緊,前線自然是缺人的。

之前待在殷鞅身邊,皎皎受他連累,被越人刺殺了十幾次,其中一次刀劍在手臂上劃了一道痕跡,一次匕首刺進她的肩膀。哪怕明知道他們是奔著殷鞅去的,但被牽連的皎皎還是對越人有幾分怵。

可眼下站在這城裡,入目無一男兒,她的心情還是不可避免地變得沉悶——如果可以選擇,誰會想要上戰場,與人刀劍相碰,過朝生夕死的日子。

這座城處處是不安寧的氣息,皎皎加快腳步,想要快速離開。

可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有越女尖聲喊了聲什麼,聲音淒厲。

皎皎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沒聽懂她說了什麼,卻見街上那些原本零星開著的店鋪啪的關上了門,行人們也驚聲叫喊,奔跑起來。

發生什麼了?

皎皎頭皮發麻,不敢多問多留,跟著小跑去城門口,哪裡料到明明是白日,城門卻被早早合上。

皎皎背後升起一陣涼意。

她對守衛說:“請放我出城,我要離開。”

守衛聽出她不是越人,猜出他說話她也聽不懂,因此隻是冷笑一聲,並不搭理她。

皎皎被他的態度激怒,強逼自己鎮定,對守衛繼續道:“我說我要離開!我不是這城裡的人,我要離開!”

可守衛還是不為所動。

她不是越人,不是這座城裡的人,把她留在這座城裡有什麼用呢?

皎皎沒茫然多久,就明白了守衛為何不讓她出城。

有兩名差役不知從哪出來,不顧皎皎掙紮,強拖著將她帶到了一處營地。

皎皎被關在倉庫裡,看著周圍一同被關的男女老少,恍然大悟。

她隻覺得遭受了迎頭一棒:越人差役征兵,在城裡征不夠人,竟然征到了她一個他國之女身上!

世間怎麼會有如此荒謬之事——祈水郡征兵,征的男子尚需要二十三歲以上,可這越人征起兵來,卻是不僅不管年齡,甚至連性彆和籍貫都不顧了!

皎皎的心隨著手中的包子一起涼透了。

她前所未有地清晰認知到,這真的是個亂世,兵荒馬亂,人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