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國相(2 / 2)

她紅了眼眶,攥住窈娘的手臂,祈求道:“配套的戲服都訂做好了,我也學了幾個月……我上台就是唱戲,我答應你,我不看他,我不同他說話……”

她答應過要陪越鰣一起上台的。

她看得出來,他那麼期待。

窈娘冷笑:“幾套衣服而已,我又不是出不起錢。”

她最後對皎皎說:“書童的戲你也不用繼續唱了,我明日會讓師傅給你再換一台戲,唱另一個角去。”

不想再聽皎皎說什麼話,窈娘累極,讓雜役帶著皎皎下去。

任由皎皎再說什麼,她也一概不理會。

書童的戲不用繼續唱了,窈娘讓皎皎先回屋裡冷靜幾日,這幾日哪裡都不用去了。

這是禁足令。

極樂坊裡的姑娘們都不知道皎皎是怎麼惹了窈娘生氣的。在坊裡這麼多年,大家隻看到過窈娘對外人黑臉的模樣,卻從沒見到她對坊裡的哪位姑娘氣惱成這樣。

靈鹿不敢多問什麼,又怕皎皎每日在屋裡待了悶,每日去和愛閒談的雜役們聊天,問他們最近有什麼新鮮事,然後回來說與皎皎聽。

起初的確問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靈鹿每次回來都說得眉飛色舞,把長潁大街小巷發生的趣事都說得生動。長潁城內的事情說完了,她又同皎皎提起坊內西樓發生的事情。

西樓對於極樂坊所有姑娘們來說都是個不同的地方。

她們害怕西樓,很聽窈娘的話,從不靠近,但對於西樓發生的事,大家風吹草動都要關注。

靈鹿神神秘秘對皎皎說:“窈娘前日去西樓和那位見麵,兩人好像吵起來了。雖然他們這些年爭吵不少,但這次好像和以前都不一樣,也不知道窈娘主動去西樓和那位說了什麼。”

皎皎愣住:“怎麼個不一樣法?”

靈鹿想了很久,半天才道:“大概是聲音吧——以前他們都是越吵聲音越大的,到最後那位都會哭起來。這一次卻完全不一樣,他們是越吵越靜的。到最後,兩個人都沒了聲,西樓太寂靜,嚇得我們哪怕在舞坊裡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驚擾了他們,惹火上身。”

窈娘和越鰣談了什麼,皎皎隱約猜到。

她沉默下來。

靈鹿沒有察覺,第二日依舊去雜役那裡聽他們出去采購東西時的見聞,隻是這一次聽到的趣事不多,多是些讓人忍不住歎氣的事情。

靈鹿原本不想和皎皎說這些事情的,但是還是憋不住,臉上難得浮現幾分憂愁。

“雜役說殷人又拿了我們兩座城,長潁附近的郡城都出現了流民集中的問題。希望流民們不要來長潁,我聽說流民多的地方容易生亂,他們來長潁的話,我們明年的花朝節也不好去城外踏青了,春末的花浴或許也無法進行。”

靈鹿絮絮叨叨說完長潁城外發生的事情,繼續說長潁城內發生的事情,臉上的愁意更深。

她壓低聲音:“我們國君……哎……聽說國君又殺人了。十幾名大臣上書請他停止與殷人的戰爭,他讓人把這些大臣都打了五十大板。晚上夜宿花街時,一名老臣跪倒在他門前,用的是五體投地的跪法,流淚求他停戰。結果國君嫌老臣哭聲難聽,從屋內出來後一刀砍下了老臣的頭顱……”

據說那老臣上一刻還在哭千裡外的越人遭受的苦難,見越彰忽然從屋內出來,不由麵露驚喜,可惜他隻來得及喊了一聲國君,不高興自己興致被打斷的越彰已經從身邊侍衛的腰間拔出長刀,利落砍下了老臣的頭顱。

那老臣被砍下的頭顱咕嚕嚕滾出一丈遠,眼角尚帶淚痕,麵上還帶著幾分見到越彰的驚喜。

靈鹿說到此處,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長潁人一般是不敢議論國君的,但靈鹿此時此刻卻難得生了怨憤,忍不住輕聲道:“他……他怎能如此……”

她戰戰兢兢說出了“讓人寒心”四個字。

皎皎聽得同樣背後起了涼意。

她怔怔出神:流民都要快到長潁了,越王又如此荒唐,內憂外患之下,長潁連表麵的美好都無法偽裝,暗潮湧動……難不成這就是越鰣的機會?

好像還差了一些。

皎皎蹙眉,一旁的靈鹿已經狠狠甩了甩頭,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些煩惱的事情,露出笑:“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和你,皎皎,還是你們燕地的事情呢。”

皎皎心一跳,抿了抿唇:“燕地?”

靈鹿點頭,笑眯眯:“是的,你們燕地的事情。”

想起雜役提起的事情,還沒對皎皎開口,她已經笑出聲來。

靈鹿雙手捧住下巴,眼露憧憬:“雜役說,大概幾個月前,你們燕地出了一位三百年來最年輕的國相——這事能傳到長潁來,當然是因為見過的人都說這位國相不僅才華出眾,出身士族,更重要的是風姿秀美,如春山白玉,讓人見之難忘。”

說到這,她撓了撓頭:“名字叫什麼來著……我明明剛剛還記得的,好像是崔什麼的……崔……到底是崔什麼?”

“崔宿白。”皎皎閉眼,出聲打斷她的思索:“他叫崔宿白。”

一切都在穩步向前,朝著劇情裡的方向走去。

提起這個名字,那些塵封已久的祈水郡的記憶都再度翻卷而來,皎皎再度想起在郡守府的書房裡練字背書的情景,一時之間竟覺得恍然如世。

原來已經是那麼久遠的事情了,那個曾經她讀書識字的二公子,不僅在雍陽站穩了跟腳,甚至名聲都傳到了千萬裡之外的異國王都。

那麼荊南枝呢?他是不是也在逐步成為書裡的玉麵煞神?

還有,她的娘親呢……這個她最不敢想起的人。

“是的!就是這個名字。皎皎你怎麼知道?”

靈鹿沒察覺到皎皎的異樣,聽皎皎說出國相的名字,她怔了一刻,繼而恍然大悟:“是的,這等人物便是在成為國相前,在燕地應該也是人人皆知的。”

名字的事揭過,靈鹿興衝衝地對皎皎說:“這燕國國相很有意思呢。皎皎,你絕對不知道他是多麼奇怪的一個人,雜役們同我說起時,我都驚了好久呢。”

皎皎實在是不能把“奇怪”這個詞同她記憶中的二公子聯係起來。

她問:“怎麼奇怪了?”

靈鹿就等著皎皎這句問話。

見拋出的懸念引起了皎皎的注意力,她心滿意足地說出今日聽到的趣聞:“彆的國相上了位後,不是要在國內修改這個建造那個,就是要派兵去打這個國家那個國家,這位燕地的國相卻不一樣。”

說到此處,靈鹿掩唇笑:“他堅持要在燕國各地辦學,辦那種女子也能上的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