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新王(1 / 2)

自從薑王室式微後,各國其實都不怎麼把薑王室放在眼裡,薑王室也識趣,不主動插手諸侯國的事務,儘量不惹人嫌。畢竟現在不比幾百年前,薑王室名義上統管天下,實際上卻成了各國間權力製衡的工具。

比如這一回,越人和殷人打了這麼多年,薑王室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哪能不知道這兩國打得激烈。這幾年來,薑天子一直對殷人和越人的事情睜一隻眼,畢竟這兩個國家一個是前任的六國盟主、一個是新興的西地霸主,他一個都不喜歡,但也一個都不敢惹。

隻要不把他廢了,其實誰贏誰輸,薑天子都無所謂。

可是薑天子無所謂,燕人和魏人卻坐不住了。

數百年前天子分封各地,諸侯國的數量多大數十個,百年過去,隨著薑室衰落和各國見的互相傾軋吞並,中原隻剩下薑王室和燕、越、魏、殷、寧、鄭六國。

其中寧、鄭兩個國家依附薑王室,國小人微,實力遠不如其他四國,因此如今中原的局麵看似六國爭霸,實則四國並立。

此前越、殷打得不可開交,燕人和魏人自然作壁上觀,希望兩國能夠落得兩敗俱傷,這樣才可以漁翁得利,哪裡料得到近一年越彰越發荒唐,把越國攪得胡煙瘴氣,殷鞅被刺殺兩次都沒死,反而愈挫愈勇,帶著殷人連奪越人多座城池,攻無不克。

這可不是燕人和魏人希望看到的局麵。

因此先是燕國國君牽頭,派使臣去薑王室說起越國之事,逼迫薑王室趕越彰下台,另扶新王上位,後來新登基一年不到的魏國國君聽聞此事,也派使臣前往附和。

兩國的使臣都到了薑天子門前了,薑天子沒法,隻能硬著頭皮派人前往長潁,說了這麼一番讓越彰處境尷尬的話。

假若越國還是幾十年前的六國霸主,越彰大可把薑天子的話當耳旁風。

可惜現在的越國夕陽西下,在做了多年的荒唐事後,越彰早就不得民心,因此薑天子的話傳開後,很快被長潁城內一群人當做了借口,來逼越彰儘早禪位。

五月中旬,一則消息忽然傳回長潁:將軍乾崇竟然忤逆了越彰的命令,暫且留下副將繼續在前線與殷人作戰,他本人卻是領了三千精兵,即將回歸長潁!

一個帶著三千精兵的將軍選擇在這個時候回到長潁,他回來做什麼不言而喻。

窈娘近幾個月來都過得不好。

極樂坊成了長潁的焦點,是長潁新舊兩派勢力的抗衡點。一方麵,越彰仍舊堅持讓極樂坊演出,另一方麵,不少長潁城內的權貴卻找上門來,讓她不要再聽從越彰的話,儘快把越鰣從極樂坊中放出去。

窈娘頓時裡外不是人——她是哪一方都不敢得罪的。越彰身邊畢竟還有那麼多佩刀的侍衛,這些人殺人不眨人,但照著最近的局勢來看,越鰣又很有可能會成為新的越王。她誰也不敢惹。

窈娘當初主動把越鰣接到極樂坊裡,為的不過借越彰的手來保全極樂坊。她萬萬想不到越鰣還有重回王位的機會,而隨著越鰣地位的改變,極樂坊一時之間也竟被各方勢力架子了火上烤,稍有錯就是萬劫不複。

想到這,窈娘愁得覺都睡不好。

窈娘不是大人物,想不出好的法子讓各方都滿意,所以隻能和稀泥。

極樂坊的演出繼續進行,不過頻率從以往的三五日一回變成了半個月一回。

與此同時,窈娘對越鰣的管控寬鬆了許多,每日讓人好吃好喝地供著越鰣,知道越鰣愛畫畫,還特地尋來了貴重的筆墨紙硯日日供上去。

皎皎也被允許去看演出了。

恰巧她去的那一日是將軍乾崇帶兵回來的一日。

得知乾崇已經帶兵進了城,窈娘在畫舫愣愣了許久,一顆心徹底冷了下去。她站在原地晃了半天神,麵上表情一時白一時紅一時紫,繼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攥緊了拳頭。

看著台上漠然坐著的越鰣,窈娘咬牙把靈珊喊下台來,低聲吩咐身邊的雜役:“快去把皎皎找來。”

皎皎好不容易和靈鹿擠到橋上,還沒看到越鰣,人就被急急忙忙找來的雜役帶上了畫舫。

她還沒問出聲,窈娘已經快速脫去了她的外衫,把一套紅色的衣衫穿到了她的身上。皎皎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靈珊常穿的戲服——那套書生的婚服。

皎皎愣愣:“窈娘……這是做什麼?”

窈娘沒回答這個問題,台上的戲還在進行。

“你與靈珊排過幾個月,應當知道這場戲的兩句詞是什麼。”她伸手推了皎皎一把,把皎皎推上畫舫上的戲台:“皎皎,隻要唱這兩句詞就夠了。”

皎皎冷不丁被窈娘推得一個踉蹌。靈珊身量比她高,這一身衣服被她穿得鬆鬆垮垮,不小心踩在衣服的下擺,險些就這麼栽倒在戲台上。

站穩身子,皎皎與抬眼看過來的越鰣麵麵相覷。

一個女扮男裝,一個男扮女裝,都很荒唐。

兩人對上眼的時候,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湖邊圍觀的百姓都麵露詫異,交頭接耳。既是在奇怪皎皎這個生麵孔,又是在奇怪為何在台上冷淡了幾個月的越鰣會露出笑。

這個笑,難免讓人想起之前某個夜晚的他的笑。兩者都是那麼突然,那麼讓人摸不著頭腦。

百姓們正要去看戲台上發生了什麼,卻聽耳邊傳來馬蹄聲和緊湊整齊的腳步聲。

人群慌亂起來,正要東躲西藏,便見幾隊身穿精良盔甲、手持刀劍長矛的精兵到來,將湖邊岸上圍得水泄不通。

領頭之人坐在馬上肅著臉道:“乾崇將軍到——閒雜人等速速退離。”

這一句話有如赦令,所有人都轟然散開,急著離開。

岸邊亂作一團。

乾崇將軍想必是來保護越鰣的,他人來了,越鰣便不用繼續在台上受辱了。

皎皎正想著與越鰣說下台的事情,卻見越鰣沒有去看台下黑壓壓的精兵們,也沒有管四散逃開的數萬長潁百姓,而是坐在台上的紅木椅上,歪著頭靜靜看她。

注意到皎皎望來的眼神,他笑了笑,催她:“怎麼還不唱?”

……還要唱啊?

皎皎懵了。

越鰣看著她,看她穿著過於寬大的吉服,頭上的帽子都戴得歪歪斜斜,瑩白的臉在一身大紅的衣裳的映襯下顯得著實喜人。

他看著看著,眼底的冰雪融化,在台上枯坐幾個月的無聊都消失乾淨,全都化成了滿眼的笑意。

見皎皎還沒出聲,越鰣繼續催:“是忘詞了嗎?”

……真的要唱啊?

皎皎沒辦法,隻能開始唱。

這是皎皎第一次登台,沒有半點準備,唱的還不是她以前排演時的書童戲份,因此她心底難免有幾分不好意思。

清了清嗓子,皎皎終於開口唱:“月老廟,合巹酒,花好月圓夜。”

唱完第一句她就沒忍住臉紅了。

調好像不太準,最後一個字唱得也有點劈。果然沒練習過的曲目就不該隨便上台唱。

越鰣卻聽得很認真,沒半分笑她的意思。

他求她:“皎皎,再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