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希冀(1 / 2)

燕王的宴會一直從中午辦到了深夜。

越鰣領著玉年從屋內出來的時候,想到一個時辰前燕地臣子步入屋內說的消息,沒忍住冷笑一聲:“殷人當真是把我們當猴子耍。”

越人車隊上午抵達祈水郡,殷人隊列是傍晚抵達的。

他們姍姍來遲,派頭擺得比誰都大,等到傍晚燕王去請殷王赴宴,使臣想要去迎殷王一同入住郡守府時,才發現自己迎了個空。

殷王根本沒來!

不僅殷王沒來,殷太子也沒來,殷人車隊浩浩蕩蕩千餘人,結果遣派來參加會盟的隻是個上大夫。

如果這不是侮辱,那什麼算得上侮辱?

聽聞這個消息,不止越鰣當場黑了臉,便是談笑風生一下午的燕王也不由氣得砸了手中的白玉杯,渾身顫抖不止,憋半天才憋出一句:“殷王欺人太甚!”

會盟由燕王牽頭,殷王先是答應會到祈水郡,結果等燕、越到了祈水郡,才用現實甩了燕、越兩國的臉麵——在明知道燕、越兩地國君會出席的情況下,他居然隻派了一個上大夫來!

殷王如此言而無信,把其他兩國戲耍於掌中,行為十足惡劣,足夠讓燕王惱火。

摔了白玉杯後,燕王猶不解氣,甚至怒極直言:“西北蠻人,不通教化,便是國君又如何,一樣蠻不講理!”

燕人重禮,能把燕王氣到當眾破口大罵另一國的國君,殷王也算得上是有本事。

越鰣想到多日奔波趕來祈水郡,來的第一日就被殷王立了下馬威,臉上表情著實難看。

身前是提燈引路的奴仆,越鰣領著玉年走在回住處的路上,還是有些哽不下氣。他問玉年:“這會盟還進行得下去麼?他殷人半分誠意都沒,竟派上大夫來與我和燕王同桌而談。”

在這次的三國會盟中,越人話語權最低。

殷王冷不丁搞這麼一出,身為越人的玉年其實也很憤懣。但他比越鰣冷靜許多,因此聽越鰣問話,他沒有隨著越鰣斥責殷人,反而是沉下氣來,略一思考後,回答:“國君,我們暫且按兵不動。”

他低聲道:“我瞧著燕人比我們更生氣,燕王想來也是咽不下這口氣的。我聽聞燕地的國相有八鬥之才,殷人如今勢不可擋,這位崔相卻能把殷人逼到不得不同意參加會盟的地步,其心智本事的確不容小覷。”

越鰣對這位崔相沒興趣,但聽到玉年的話,知道會盟這一趟不算白來,不由鬆了眉頭。

提起燕國這位國相,玉年不由得歎了口氣,惋惜道:“我聽聞燕國這位國相的名聲已久,早就想與他會會麵,若是能向他討教一二更好。可惜今日崔相沒來。”

說到此處,他更是遺憾:“也不知這位崔相是在哪裡耽擱了,有什麼事情是重要到讓他連燕王的宴會都要推拒的。”

想起宴會上燕王笑著說“崔二今日來不了”的模樣,玉年唏噓:“燕王對他也太愛重和信任了些……”

話雖是如此說,但想到這兩年燕國國力蒸蒸日上,便是殷人也要給幾分麵子的情況,玉年又覺得不是不能理解:遇到這樣有大才的國相,哪位對統一中原有興趣的國君都會喜歡的。

越鰣沒應答。

離開皎皎大半日,想到皎皎下午出門去見故人,他心底莫名有些焦慮和煩躁,因此宴會一結束就匆匆往院子趕,好像不去見一見皎皎,他這顆心就安定不下來似的。

玉年當然不與他住一個院子,他住在郡守府另一個稍偏僻些的院落。

送越鰣回到院子門口後,見越鰣提步就要進去,玉年猶豫片刻,還是喊住越鰣,吞吞吐吐問:“國君……您宴上對燕王說的話當真?”

越地愛美人的事情,想來燕王也是了解一二的。

因而今日為越鰣擺宴洗塵時,他便召來幾名姿容秀麗的樂者,在樂者演奏結束,神色帶了幾分曖昧地看向與他一起坐在高位的越鰣,笑道:“佳人相伴,長夜才不寂寞。越王如何想?”

越鰣的目光淡淡從台下掃過。

被他目光注視到的樂者無不紅了臉——不難理解,越國這位國君年紀輕輕,更是長了一副世間難得的昳麗容貌,他年輕又俊美,更是一國國君,被挑選出來奏樂的樂者們便是原有幾分彷徨害怕,在見到他人後,也全都化作了滿腔的羞意。

可越鰣的目光沒有停留。

樂者們個個貌美如花,身材窈窕,他視線劃過卻不掀波瀾,極其冷淡。

他看她們,和看其他人並沒有任何不同。

“不如何想。”聽到燕王的話,越鰣直起身來:“我心中有人,並不寂寞。”

他竟是不顧燕王的情麵,直接拒絕了燕王的“好意”。

燕王揮退樂者,隱隱有些生氣他的不給麵子,但想到越鰣的身份,還是耐住性子,半開玩笑:“是那位被您帶上國君高轎的女子嗎?”

他朗笑一聲,歎息:“我到底老了,看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哄美人的風流手段了。”

越鰣聽出他口中若有似無的嘲諷之意,蹙眉。

“不是什麼風流手段。”他正色,糾正燕王的話,不知想起什麼,眼神柔下來,唇邊也露出笑:“我沒有哄她,我隻是太喜歡她。”

說到此處,年輕的國君輕聲道:“她是我未來的王後,與我一起坐高轎算得了什麼。”

新上位的越王將一名燕女帶上遊街高轎的事情,早就通過各國使臣的轉述傳到各國人耳中。人人都道越王荒唐,不顧場合,卻沒多少人覺得他是真的把那位女子放在心尖上,才會不顧及他人眼光,隻要和她一直在一起。

聽越鰣這麼說,燕王幾乎無法控製自己麵上的驚愕——士族尚且不願娶平民為妻,他堂堂國君怎麼會願意把區區伶人捧上王後之位?他的王後哪怕不是他國王女,也該是本國貴族之後,他怎麼就這麼傻,腦子裡沒半點的利益要害?

想起席上發生的事情,玉年長長歎了口氣。

比起燕王,玉年當然知道更多關於皎皎身世的事情。

但知道歸知道,玉年還是覺得皎皎身份太複雜,糾扯不清,更讓他驚疑不定的是,國君似乎有隻要皎皎姑娘一個的想法……

宴上對燕王說的話?

越鰣想了想,這才反應過來玉年說的是什麼。他點頭,問玉年:“有什麼問題?我以為全長潁的人都該知道我的心意了。”

說到這,他笑了笑,反問玉年:“除了皎皎,我的王後還能是誰?”

還能是他國王女、士族之後啊。

玉年這樣想,可對上越鰣清亮的眼神,又覺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無言目送越鰣轉身,大步走進院子裡。

越鰣才不管彆人想什麼,在他看來,他當國君是要保護皎皎的。他可以在很多事情上妥協,也願意讓越國變得更加強大,但關於皎皎的一切都不能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