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驚變(1 / 2)

殷地派上大夫來祈水郡參加會盟,存的確實是羞辱越人和燕人的心思。

可惜上大夫派頭沒擺兩日,在被燕、越兩地的國君請去談了兩個時辰後,出了書房立刻就派人送信回王都埕陵,說是有大事要請殷王定奪。

燕王提出會盟,殷人原以為這不過是燕人的緩兵之計,他們至多不過是希求殷人暫時停戰,以換取越人幾年休養生息的時間,哪裡料得到燕王言笑晏晏,開口竟是直接要殷人退還五座城池給越人。

上大夫忘不了書房裡燕王的那些話。

他坐在上首,麵帶微笑,言語卻如刀,刀刀刺得他不敢還嘴“越地統共隻有三十三座城池,你們殷人奪去十座,藏的莫非是讓越國亡國之心?亡越之後呢,是否就要入住中原了?”

……還真是這心思。

可哪怕殷人地處西北,受中原禮教影響小,也知道有些事能做,卻不能大咧咧地說出來,一旦說出來,便是給其他國家和薑王室出兵討伐的借口。

因此聽燕王如此演說,殷大夫神色便帶了幾分訕訕,連忙道“燕王嚴重了。”

心下卻奇怪,覺得燕人一向自持穩重受禮,怎麼這回燕王的言辭卻如此直白激烈,逼得人背後冒冷汗。

打一棍子後就要再給顆甜棗。

燕王見殷大夫麵上帶了幾分膽怯,神色緩和下來,溫聲道“我當然知道殷王不會有這等忤逆的心思。”

他歎了口氣“殷、越兩地打了這麼多年,殷人不是沒有損傷,越人更是死傷十餘萬人。蒼天悲憫,天子良善,我等在旁看著,也覺得國君之仇不必殃及百姓,這才邀請殷王和越王來此,打算尋求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法。”

說到這,燕王笑吟吟地去看殷大夫“我想著,十座城池足以動搖國之根本,殷人要接管十座城池也不輕鬆,殷王既不想亡越,何不如大度地退一步,還五座城池給越國如何?五座城池權當換兩國十年不戰的盟約。”

說到此時,他意味深長道“如果您嫌棄這個盟約不夠分量,我們燕地也可以加入。”

所以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不同意歸還五座城池,燕王就要出兵助燕人抗殷?

殷大夫頓時麵色青黑“……五座城池會不會太多了些?”

統共就打了十座城池,五座就要歸還?

若是如此,那之前的一半的心力豈不是都作廢了!為了越人的事情,太子甚至兩次身陷險境,差點葬送性命,誰要和這些該死的越人和平相處!

如果會盟隻涉及到殷、越兩地,那麼殷大夫怕是當即會怒罵回去,覺得越人給臉不要臉,但現在燕王明擺著不想讓殷人吞下這十座城池,歸還五座城池的話張口就來,殷大夫心中再惱恨,麵上也不能表現太多。

事到如今,殷大夫便是再傻,也看出燕王來這一出根本就不是意在這五座城池,而是在反擊殷地隻來了他一名上大夫之事。

麵對燕王的條件,殷大夫不能應可以,也不能應不可以,猶豫許久後,他終究還是站起身來,朝燕王前傾身子,悶聲憋出一句“望燕王給出半月的時間,此等大事,國君不可不知。”

瞧,還不是要讓殷王親自決定?殷王終究還是要自己跑一趟。

見著麵前殷大夫彎下的脊背,燕王哈哈大笑,大方地揮手“半月的時間,我等得起。”他說完,側頭去看一旁的沉默的越鰣,問“越王應當也等得起的,對嗎?”

都到了祈水郡,也不是不能再多等半月。

越鰣懶懶點頭。

會麵結束後,玉年隨越鰣回到暫住的院子裡。

玉年歎道“殷王侮辱我等,燕王昨日還一臉怒相,今日就想出對策,反將殷人一軍,逼得殷大夫不得不飛書與殷王談及此事。依我看來,殷王半月內就將抵達祈水郡,到那時候我們才可以真正與殷人商量會盟的事情。”

五座城池的代價太大,隻要殷王不是傻子,應該會趕來商議。

在玉年看來,殷人的底線至多是三座城池。再多他們可不會答允。畢竟殷太子被越人兩次刺殺成功,怎麼想殷人都不可能忍得了這口氣。

越鰣沒覺得多待半個月或一個月怎麼樣。

祈水郡是皎皎長大的地方,前幾日她出去見了故人,回來就與他說了那樣的話,實在是讓越鰣非常高興,覺得帶她來真是個正確的決定。

她可是說了會和他好好的!

一想到這,心中就開始澎湃。

越鰣最近常常覺得時間過得真慢,皎皎的生辰在冬日,他當真是恨不得時間馬上流逝,到了冬日就在長潁給皎皎大辦一場及笄宴,然後鄭重昭告天下,他越鰣是有王後的人了!

他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王後,他的王後叫皎皎。

玉年不知道他在說著國事,他麵前的年輕國君的心思卻已經飄到迎娶王後的事情上了。

想到今日書房裡燕王自信滿滿的模樣,玉年道“不知道是哪位幕僚臣子,在一晚上就替燕王想出了這樣的良計。”

說著他自己先答出來“應當是崔相。”

“今日崔相還沒來。”玉年遺憾“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見他一麵。”

文人相惜,燕地出了一個崔宿白,其餘國家自認有本事、想要振興國家的謀臣便紛紛以他為目標,對他不是嫉恨就是向往。

玉年這次來祈水郡,就是想要來一睹這位大名鼎鼎的崔相的麵容的。

與玉年相反,越鰣才不管什麼崔相不崔相的。

玉年離開後,他徑直去了皎皎的屋子裡,抽走皎皎手中正在讀的書,麵上帶了幾分笑,問她“待在屋裡悶不悶?”

皎皎還沒說話,他已是迫不及待地對皎皎說“過兩日便是祈水郡的社日活動。燕王邀請我去城外踏青和上香,皎皎,你在祈水郡待過幾年,應當也是喜歡這等盛會的吧?我們一起去。”

社日的盛會的確是喜歡的,但國君間的往來,皎皎卻是不怎麼想參與的。

她問“燕王和兩地的臣子都在。我去合適嗎?”

越鰣不喜歡皎皎這樣說。

他冷笑“我說合適,那就是合適的。我看哪個人有膽子到我麵前這麼說。”

若是當了國君,還有人敢當著他的麵說皎皎閒話,這國君當得還有什麼意思,趁早找根繩子上吊去算了。

皎皎知道他的心意,不願掃他興,因此聽他這麼說便點頭“那就去吧。”

兩日後社日到來,越鰣果真帶著皎皎去赴宴了。

社日本就是祈水郡的大活動,今年有兩位國君到來,舉辦得更是盛大熱烈。舞龍的人全都換上了雍陽的好手,舞龍的人數也都多了整整一倍。

舞龍結束,燕王領著越鰣等人來到溪邊的草地上。早就有奴仆在地上鋪上名貴的綢緞,擺好了長長的矮桌,矮桌上儘是美酒和美食。

兩位國君坐在上首,兩地的臣子依序坐在各自的國君下首。

這等場合,除了服侍的奴仆和表演的樂者,在場的隻有皎皎一名女子。等越鰣拉著她一同坐在高處後,一旁的燕王和燕地的臣子們表情都微妙起來。

倒是玉年等人表情鎮定,襯得燕王和燕地的臣子們大驚小怪似的。

皎皎摘下帷帽,燕王和燕地臣子們的神情終於由驚詫變為了然。

——此前大家還奇怪越王怎的會帶女子上高轎,現在看到這張臉又不免覺得,越王會為她做到那等地步,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

氣氛安靜下來。

越鰣抬頭,冷冷去瞪那些偷摸著看過來的燕人,心中生出幾分邪火。

他蹙眉正要說什麼,忽聽一旁的燕人奴仆開口“國君,崔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