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盛夜行,包括李定西、顧群山、展飛、唐寒老師、林聽等等同學老師,包括學生宿舍的明叔、張媽,還有學校小吃街上那些和藹可親的叔叔阿姨們,都在生活的每一處細節裡給他努力下去的勇氣。
這種“感受”微乎其微,但他察覺到了。
路見星用側臉緊緊貼住盛夜行的脖頸,再糾纏一般地去蹭對方的嘴唇,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不像哭也不像笑,手臂在盛夜行身後胡亂地絞起來。
每當這種時候,盛夜行痛苦又快樂。
他真切地享受著路見星的“需要”,又無法忍耐住心臟的抽痛。
伸手安撫住路見星的異樣,盛夜行沒辦法,沒話找話:“唐寒老師說你共情能力並不是沒有的,那你猜猜,我現在什麼心情?”
“幸,福。”路見星悶悶地答。
盛夜行安撫道:“嗯,幸福可不能算是‘心情’。”
“我好幸福啊,”路見星語速快了點,自顧自地說,“我好幸福!”
盛夜行屏住呼吸,低聲問:“那你再猜猜,我現在什麼感受?”
“幸福。”路見星還是重複這一個詞。
還沒來得及等盛夜行表態,路見星又說:“因為我,而幸福。”
跨年夜那天,市裡下了一場雪。
學校預先策劃舉辦的元旦迎新晚會並沒有如期舉行,高一高二的學生早早地回了家,留下高三的學生們還在“留校”,正挑燈夜戰。
顧群山一邊咬筆一邊搖頭,說咱學校這得是什麼精神,連元旦節都不讓過了?
林聽把新發下來的文綜卷給他,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一生呢,也就七八十個元旦節,為了你的遠大前程,耽誤一次怎麼了?就你這覺悟還想考大學呢,考大專去吧你。
一聽這話,本來就沒什麼底氣和信心的顧群山就不滿了,大專怎麼了?我看大專挺好的。
“是挺好的,”林聽拿橡皮擦抹掉鉛筆字跡,“那你就彆跟我們一塊兒上錦大了。”
“彆啊……我還想考呢,”越說越想哭,顧群山縮縮脖子,“但我考不上啊……”
“人見星兒都猛漲了些分數了,爭點氣吧你。”林聽說。
顧群山捂住臉,從指縫露出眼睛,“不是都說自閉症兒童是天才麼,我能跟人家比?”
林聽看了看明明隨時都在努力看書的路見星,小聲道:“以偏概全。”
哪有什麼真正的天才,不過是在偷偷努力罷了。
努力過的人,老天爺都願意幫他。
今夜喜逢兩個年份的交接,雪花漫過樹梢,草木濕潤。
偌大的操場上空無一人。
南方通常是不怎麼下雪的,但今年的雪猶如滿天繁星,由夜色至降。
用唐寒的話來說,就是這雪雖可有可無,但也是個好兆頭。
雪下大了些,高三七班課也不上了,一群孩子壓根坐不住,從教室裡跌跌撞撞地狂奔出來,衝到樓層大平台上伸出手去接雪,更有甚者,直接仰頭探舌頭去嘗,被冰到後就眯起眼笑。
路見星就是其中一個。
他嘗到味兒後,慌張地在周遭尋找什麼,像想拿個盆接點兒回去。
尋找無果,路見星把雙手手掌作接捧狀,接了些快被他體溫融化的雪水,再回到教室,把這些水傾倒在盛夜行桌上。
雪水冰涼,驚得正在睡覺的盛夜行猛然醒來,盯住桌麵上的水漬,愣了。
這是做什麼?
“下雪,”路見星靠著他坐下來,悄悄把臉頰挨過去,“下雪了。”
果然,路見星的舉動永遠無法預料。
“這是雪吧?給我捧進來了?”
“啊。”
盛夜行這才明白方才的水是什麼,鬆了口氣,“我陪你去看。”
兩個人偷偷從教室後麵溜出去,沒有去操場,也沒有去走廊大平台,倒是從消防梯上了教學樓天台。
大概因為是屋頂,天台的地麵已積了層薄薄的白雪。
“星空。”路見星說。
盛夜行怔愣片刻,聞言抬頭向上看。
都是深藍色的底,淺白的“光”——
換一個方式看雪夜,確實還挺像星空的。
盛夜行笑著搖搖頭,牽住他的手蹲下來。
“你也來了一年了,沒點長進,”盛夜行說著反話,捏一把路見星的臉蛋,“倒越來越可愛了。”
路見星沒聽出來在誇他,木木訥訥地回:“啊。”
“前段時間,晚上六點到十點,我不在你身邊,你自己一定克服了很多困難……比如自己吃飯、自己冥想,有時候我有事兒接不了你,你還得自己從叔叔阿姨租的房子裡回宿舍,我每次都怕你丟了,”盛夜行說著,放慢語速,“等這最後一個月訓練完,我就和我們校隊教練說一聲,我不打了。”
“乾嘛。”
那你乾嘛?
“準時準點接送你上下學啊,絕對站好最後一班崗,”盛夜行緊盯住路見星,“這可是我堅持了一整年的事。”
也是我也許要再堅持好多年的事。
畢竟“好好學習”不僅限於學生時代,這輩子也有很多事需要不斷學習。
“哦。”
路見星又應一聲,不知道在答應誰,“好。”
路見星看盛夜行頭頂的雪,忍不住伸爪子薅了一把那片紮手的白,薅完發現還有,笑了笑,指著說:“像爺爺。”
因為蹲著,天台上的一些水箱、太陽能板等等大型物件才能將他們顯得渺小的身影遮擋嚴實。
盛夜行沒學路見星的樣子去抹掉對方頭頂的白雪,倒是緊張了,深吸一口氣,說:“噯,你知不知道,結婚是什麼?”
“長大要做的事!”路見星說。
“那,”盛夜行沉了沉語調,“我們就選擇不長大。”
“好。”
“那你知不知道,在結婚的儀式上,大家會祝福什麼嗎?”
路見星搖頭。
“會說,”盛夜行的眼神柔和起來,“白頭偕老。”
路見星隻聽明白一個“白頭”,突然眼彎彎,裡邊兒光彩亮亮的,小聲極了,指了指自己和盛夜行的頭頂,像在說什麼秘密:“是……我們這樣嗎。”
“是啊。”盛夜行點頭。
路見星“哦”一聲,花了幾分鐘來反應,講話的音量越壓越低,“可我不想長大。”
“那我們小聲點兒說,”盛夜行快笑出來了,憋著,“悄悄地。”
語畢,他隻覺唇畔冰冰涼。
是路見星在蹲著扭頭親盛夜行時,嘴唇落了一片雪。
不同於以往的難舍難分、毫無章法,少年之間的吻難得輕柔,像真的怕驚動了誰。親得盛夜行想笑了,喉結滾動好幾次,還是沒停下來,隻是抬手臂托住路見星的臉,用指腹揉對方發燙的耳垂。
他們在靜悄悄的雪夜,靜悄悄地吻對方。
片刻後,新的一年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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