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章(2 / 2)

蘇亶看著她的模樣,頭疼歎息道:“彆哭了,你再哭,明天眼睛該腫了。你不是最愛美,要是不能當最美的新娘子,你明天晚上會恨死阿耶的。”

蘇妧聞言,破涕而笑:“阿耶胡說,我才不會呢!”

翌日天還沒亮,蘇妧就被藿香和綠蘿搖醒了,要起來梳妝打扮。大唐的婚禮繁瑣複雜,又是皇太子立妃,更是隆重,嫁衣都是早早就定製的禮服。

一層又一層,穿都要花不少時間。那脫的時候怎麼辦?

蘇妧一愣,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太純潔的事情,趕緊搖了搖頭。

然而頭才動了一下,就被藿香輕輕地固定住了,“娘子,彆動,正給您梳妝呢。”

蘇妧隻好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地方,將自己當成是扯線木偶。她今天出嫁,蘇氏一族的許多堂姐妹們都過來看她,有出嫁的,也有沒出嫁的。

而且蘇氏也是高門出身,蘇氏年輕一輩也不乏文采風流的青年才俊,雖然太子殿下親自來迎親,幾分薄麵是要給的。但不說過關斬將,刁難一下總是應該的。

而且在大唐,不管是誰成親,新郎都得能吟幾首詩才行。那種文采風流、才高八鬥的新郎迎親,文鬥那是免不了的,而文采一一般般的,也得要意思一下,才能讓女方開了大門讓他順利進門迎親。

太子殿下自幼便是被最好的老師教導,還有崇賢館專門給他以及朝中三品以上大員的孩子讀書,說一句太子殿下學富五車那是一點也不誇張的。要對學富五車的太子殿下,即使說不能刁難,可自家也不能掉麵子。於是,蘇氏年輕一輩的能人都出來了,要在迎親的時候會一會太子殿下。

畢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下一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這樣近距離跟太子殿下接觸了呢。

蘇妧聽著綠蘿彙報外麵的情況,笑著說:“太子殿下若是想要見到娘子,怕且也沒那麼順利呢。”

蘇妧聞言,想象了一下太子殿下被包圍刁難的場景,嘴角微揚,她想了想,問綠蘿:“可知道太子殿下的儐相有誰?”

綠蘿笑著搖頭,“娘子都不知道,小婢又怎會知道呢?不過外麵的小郎君們也在猜太子殿下的儐相都有誰,擔心會比不過他們呢。“

蘇妧一聽他們在猜儐相有誰,就好奇了,“那他們猜了哪些人?說來我聽聽。”

忍冬走了進來,笑著說道:“小郎君們說雖然李侍衛與太子殿下私下交情甚好,但李侍衛擅武不善文,陳王府家的郡王倒是很有可能。不過大夥兒又在開玩笑說,即使是郡王當了儐相,可小娘子也是自幼與郡王一起長大的,到時候郡王會不會在旁邊看熱鬨,隨太子殿下親自上陣?”

忍冬說的郡王,就是李誘。儐相其實是陪著新郎一起去迎親的人,在後世來說,就相當於伴郎一樣的角色。世上所有的新郎去迎親,都免不了要被女方刁難。若是給新郎出難題的人太多,縱然新郎滿腹才華,也敵不過那麼多張嘴。而儐相在旁,可以替新郎轉移一部分火力。

蘇妧從前也見過族裡的一些姐妹出嫁的,流程大同小異,但不得不感歎,大唐真的是一個詩的國度。

成個親,也要吟詩作對,十分風雅。

正想著,忽然外麵有人說夫人和郎君來了。

是蘇亶和孫氏來了,屋裡的人都站了起來,笑著跟蘇亶和孫氏道喜,說今日過後,郎君與夫人便是太子殿下的嶽父嶽母了,大喜。

蘇亶笑了笑,揮手讓閒雜的人退了下去,目光落在蘇妧身上。

蘇妧身上的禮服並不是時下大唐最流行的禮服,因為是太子妃,所以身上的禮服都是宮中早就定製好了送來的。身材高挑的少女如今穿著一襲禮服跪坐在榻上,看到父母前來,便站起來。

少女不言不語,就那樣站在原地偏頭瞅著父母,既靈動,又明豔無儔。

孫氏一看到蘇妧那模樣,就紅了眼眶,時至今日,她都不敢相信,從此以後,她的瑤奴就要入宮了。

欣慰有之,惶恐有之,更多的,卻是不舍。

孫氏忍著眼淚感歎著說道:“郎君,咱們瑤奴是真要出嫁啦。”

蘇亶聞言,心情很複雜。那些難過的、不舍的情緒在昨晚百裡夷的院子中時,蘇亶已經流露過。更何況男兒有淚不輕彈,真要像妻子那樣就紅了眼眶,大家長的威嚴何在?

蘇亶雙手背負在後,十分平靜地“嗯”了一聲。

孫氏笑著朝女兒伸出手,“瑤奴過來,阿娘看看。”

蘇妧依言走了過去,走到母親前方不遠的時候,還在空地上繞著幾圈,要讓母親全方位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樣,完了之後才在母親麵前站定,俏皮地問道:“阿娘,瑤奴今日有沒有特彆美?”

孫氏望著女兒的模樣,溫柔地笑著:“美,特彆美。”

蘇妧笑著走過去摟著母親的肩膀,也不提自己出嫁的心情,隻是在問阿娘今天感覺怎樣?肚子裡的小寶寶有沒有淘氣?今天事情會很多,但是阿娘彆累著,我看到族裡許多的伯母和嬸嬸都來了,阿娘負責在大事上把把關即可,其餘的事情讓伯母嬸嬸門操心吧。

巴拉巴拉,話匣子一打開,便是關心母親身體如何,是否勞累。

懷孕中的女子本來就情緒敏感,孫氏聽著聽著,沒忍住眼淚吧嗒吧嗒掉。

蘇亶望著掉眼淚的妻子,歎息著伸手去給她擦眼淚,“你彆引她哭,不然她哭了晚上當不成最美的新娘,你以後天天後悔。”

蘇妧:“……”

孫氏吸了吸鼻子,抬眼瞪了丈夫一眼,說:“她要出嫁了,一直陪了我這麼多年的女兒,日後就要陪彆人了。我想想心裡難過舍不得,還不許我哭啊?”

蘇亶:“……”

真不愧是母女,就連管他的方式都一模樣。

蘇妧看著父親無語凝噎的模樣,差點笑場。但母親是孕婦,情緒確實不宜激動,得哄著。於是,蘇妧走過去摟著母親的肩膀,與母親同一個鼻孔出氣,“阿娘說的對,阿耶太過分了。我也舍不得阿娘,我要陪阿娘一起哭。”

孫氏本來心裡十分難過,聽到女兒的話,頓時又哭笑不得。

她止住了眼淚跟女兒說道:“不許哭。”

蘇妧卻隻是笑望著母親,孫氏被她看得心頭直發軟,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鬢角,又是感慨又是歎息:“阿娘的瑤奴,真是長大了。”

她的小瑤奴原來早就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不管她願意與否,都將要離開父母的庇護。

孫氏此時心中的感受真實一言難儘,但她也不願在女兒的大好日子展現太多不舍的情緒,否則等到太子殿下來迎親,女兒拜彆父母之時,豈不是要哭得一塌糊塗?

這麼一想,孫氏頓時就振作了起來。

夕陽西下的黃昏,太子殿下迎親的隊伍才從太極宮的承天門出來,隊伍浩浩蕩蕩,延綿數裡。

太子大婚,婚禮上會有百官來賀,而皇室中的人也會儘數到場。目送著李承乾迎親隊伍出宮的潁川縣主望著承天門的放心,咬著下唇。

父親柴紹在譙國公府為她修建了佛堂,可禮佛不過是她賭氣一時衝動,又怎能堅持?禮佛之人,不求斷情絕欲,也該心靜如水。

潁川縣主並沒有禮佛之心,更沒有領會佛法的悟性。那佛堂在譙國公府中建成三個月後,潁川縣主便不再踏進入一步。

今日是李承乾和蘇妧的大婚之日,她本不想來,可她心底依然有著濃濃的不甘。她曾經愛慕過的太子表兄,如今要迎娶他心中所喜歡的太子妃。潁川縣主抱著自虐的心情,一定要來一睹兩人的婚禮。

若是能在他們的婚禮上做些什麼,那便更好了。

潁川縣主才想著,就聽到萬泉縣主楊宜歆在那邊興高采烈地跟皇室的小姐姐們宣傳蘇妧的好。不聽還好,一聽就來火。

潁川縣主轉過頭去,看向楊宜歆。

“萬泉!”

楊宜歆聽到有人喊她,周圍張望了下,發現是潁川縣主。神情有些警惕。

潁川縣主看著她那警惕的模樣,心裡氣得牙咬咬,然而在這麼多姐妹麵前,她還是要保持微笑的。於是,臉上帶著笑容的潁川縣主語氣十分溫和地跟楊宜歆說道:“萬泉,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楊宜歆自從當了蘇妧的迷妹之後,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之膽子是越來越肥。如今潁川縣主喊她,她也不像從前那樣心驚膽戰。就像蘇妧聽到她小時候被潁川縣主欺負的時候,恨鐵不成鋼地敲她額頭,說:“你笨啊,潁川縣主隻敢背地裡給你下套子,你不跟她單獨相處就可以了呀。怕什麼呢?她又不是三頭六臂。”

楊宜歆聽了蘇妧的話後,檢討了一下自己,覺得是這個道理。

反正蘇妧說的,不會錯。

楊宜歆走了過去,十分奇怪地看了潁川縣主一眼,“潁川,你要說什麼。”

潁川縣主臉上笑容燦爛甜美,她湊到楊宜歆的耳邊,語氣十分惡毒:“你以為蘇妧進宮了,便真的會過得幸福?她的父親這一生隻有她母親一個人女人,可太子表兄卻不會像她的父親那樣。想要將她踹下太子妃之位的女子多如過江之鯽,你以為蘇妧進宮了便是過著幸福安穩的日子?你想太多了,早晚有一天,她會冤死在這深宮之中。”

楊宜歆沒想到潁川縣主經過了上次“蘇禍”的事情之後,一點反省之心都沒有,如今居然還堂而皇之地詛咒起太子妃!

她眼睛一瞪,反駁說道:“你少胡說,國師都說蘇妧和太子表兄是天定姻緣。你冤死了,蘇妧都不會冤死。”

從來沒有被楊宜歆這樣反駁過的潁川縣主目瞪口呆,不知道這個在人前囂張跋扈,到了她跟前隻能被欺負的小可憐,怎麼忽然之間就會張牙舞爪了。

她冷笑一聲,正想說話。

然而還沒開始說,就被楊宜歆很有氣勢地喝了一聲。

楊宜歆:“閉嘴,你再說話,我就將你剛才詛咒蘇妧的話說出去!”

潁川縣主:“……”

楊宜歆隻差沒叉腰冷笑,她瞪了潁川縣主一眼,說道:“你在嫉妒蘇妧,我知道的。可天定姻緣就是天定姻緣,你看,連日來都在下雨的天氣昨天便停了,今天完全放晴了。原本長安主乾道兩旁的樹上晚上都要點火把的,可是你看,天上的月亮那麼圓,月光這麼好,火把都不用點了。國師說得對,蘇妧和太子表兄緣分天定,連天公都作美。哪像你,心思齷齪,天都不幫你!”

因為時下的習俗是晚上舉行婚禮,皇太子大婚是舉國都矚目的事情,連日來長安一直在下雨,禮部擔心婚禮當天不是晴天的話,晚上會沒有月光輔助照明,隻憑迎親隊伍手中拿著的燈籠那是不足以迎親的,也不氣派。

即使國師李淳風說太子殿下與太子妃是天作之合,天定的姻緣,上天必定賞臉。可禮部還是有備無患,做足了方案。若是迎親當晚沒有月光,便在長安主道兩旁的樹上點著火把照明。那麼一來,迎親的隊伍確實方便了,可樹卻要被烤乾了。從來世事兩難全,為了成全太子殿下的婚禮,禮部選擇犧牲那些大樹,大不了看了烤乾的部分砍掉重新長。

可李淳風對蘇妧的批命真是靈驗,果然是天賜良緣,今天天氣好得很。

潁川縣主被楊宜歆氣得差點吐血,“萬泉,你——”

“我?我怎麼了?我好得很。潁川,我跟以前不一樣了,你要是欺負我,我就告訴蘇妧!”

少女說著,輕哼一聲,大搖大擺地轉身就走。楊宜歆覺得自己這是一輩子都沒這麼機智,而且還口齒伶俐。

想咒蘇妧?還想像從前那樣將她氣得不敢吱聲?

哼,沒門兒!

明月高高掛在空中,太子殿下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蘇府門外。

此時,正在房中待著無聊在翻醫書的蘇妧被忽然傳來的歡呼嚇了一跳,於是將醫書一放,將藿香喊來,問外麵什麼動靜。

藿香今天也穿得十分喜慶,連頭上的珠花都帶了點彩,蘇妧成為太子妃,四個貼身侍女都會作為陪嫁入宮。

藿香笑著跟蘇妧說道:“娘子,是太子殿下的迎親隊伍到了,剛到大門。方才我們家的姑嫂們正拿著小郎君門所作的詩詞要給太子殿下出題呢。”

蘇妧還沒見過有人給李承乾出題的,如今機會難得,她竟然無緣一見,心裡十分遺憾。

而外麵的歡呼聲一波比一波高,弄得蘇妧心裡癢癢的,恨不得會什麼靈魂出竅去看看究竟。

綠蘿看著蘇妧有些坐立難安的模樣,笑道:“郎君說了,太子殿下縱然不是才高八鬥,但就憑咱們族裡的幾位小郎君難不倒他,讓小郎君們放膽出題呢。”

蘇妧聞言,有些莞爾。

父親是舍不得她,又不甘心讓李承乾順順利利將她迎走,因此即便是難不倒李承乾,也要拖一拖那時間。

但蘇妧心裡也有數,家人再怎麼拖,都不會錯過時辰的。

這是,月見跑了進來,身後還有兩人端著精致的小點心和花茶,月見手腳麻利地將桌麵上的東西收拾好。

“小娘子,夫人擔心您晚上會餓,讓我趕緊來服侍您吃點東西。”

蘇妧聞言,忍不住笑。她從前看族中的姐妹出嫁,母親都是讓人旁叮囑這叮囑那,生怕女兒新婚之夜就有什麼行差踏錯的。像孫氏這樣怕她餓著肚子的娘親,真是天下僅此一家,彆無分號了。

蘇妧心裡暖融融的,她聽著外麵不時傳來的歡呼聲,坐了過去,讓月見和忍冬服侍著將些小點心都掃光了,完了之後,還一口氣灌了小半杯花茶。

如果不是擔心人有三急,蘇妧其實是想將那杯花茶一飲而儘的。

女禮官進來的時候,蘇妧恰好將杯子放下,女官說道:“你們快點看看小娘子的妝容?胭脂可要補一補?”說著,她朝蘇妧行了個禮,“小娘子,府中禮堂已經設障,太子殿下正在外麵等您出去繼續儀式。”

婚禮是由禮部專門負責,禮官也是由禮部派來的。不愧是在這些場合混跡慣了的,說的話也令人聽著心中舒坦。

“娘子相貌雅麗,德才兼備,與太子殿下又是天賜良緣,日後定能恩愛美滿,相互扶持。”

“娘子,太子殿下正在外麵等您,請。”

從拒之門外,到登堂入室,即使貴為太子,也依舊免不了一連串善意的刁難。

好不容易登堂入室,室內還設了屏障,將新郎和新娘分開在兩旁。這個環節,是請求撤障和雁奠。在驪山的時候,城陽公主和李治在爭論哪隻大雁更好看,還建議蘇妧讓李承乾逮了那隻大雁養著,就是為了今天的雁奠環節。

蘇妧由族裡的姑嫂扶著從室內出來,到了禮堂。

她頭上沒有帶任何的東西,在唐代沒有什麼蓋頭這一說法,最多就是出門前的時候會在頭上蓋個東西不讓外人看見她的模樣。這時候蓋在新娘頭上的東西,叫蔽膝。

蘇妧站在屏障的這邊,透過屏障,可以看到對麵一個身量頎長的身影。

她知道,那是李承乾。

拋雁,請求撤障,吟詩,再請求撤障。

周圍的動靜很大,可蘇妧仿若隻聽到了隔著屏障的那個青年的聲音,充滿生氣的、喜不自勝卻還要端著沉著穩定的聲音。

好不容易,姑嫂們總算對太子殿下滿意了,同意撤障。

屏幕緩緩撤走,穿著淡黃色禮服的李承乾便進入了蘇妧的視線。

一身清貴,俊朗無雙。

屏障一撤,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蘇妧的身上。

滿屋的燭光倒映在他的眼中,像是眼中有星辰,熠熠生輝。

此時此刻,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專注於一人身上,似乎周圍的景物都化為虛有,他隻看得見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很多妹子在糾結衣服的顏色。

其實沒必要糾結的,唐代總體包容開放,配色活潑多樣,雖然將人的等級和顏色掛鉤,但並沒有那麼嚴格。隻是黃色是皇室專用的,至於說太子皇子公主能不能用這些顏色,說法也是不一致的。

關於各種服飾唐書上確實也有介紹,祭天的時候穿什麼大婚的時候穿什麼都有說法,但是我寫的時候沒那麼講究的。

就像當時民間流行的紅男綠女,不止平民可以用,貴族也可以用,所以我也沒在太子的衣服顏色上糾結。

大家強迫症覺得實在看不過去的話,也可以抬頭看文案:架得特彆空,不支持考據。OTZ

麼麼噠~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