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章(2 / 2)

楊宜歆很糾結:“可我昨天說了過分的話,我說他們生病不好看。”

蘇妧沒想到楊宜歆居然是為了這件事情要去祠堂,好氣好笑之餘,心裡又有著淡淡的感動。她昨天對楊宜歆的話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平民百姓,在許多的達官貴人眼中,不過是賤民。

可楊宜歆會為了自己的一句話而糾結,這是個非常善良的小姑娘,愛恨分明。

蘇妧笑著寬慰她:“沒事,他們沒聽到。我雖然聽到了,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那樣說的,你也為他們難過。”

楊宜歆一聽蘇妧的話,頓時十分感動,她上前一把挽住蘇妧的手臂,將頭枕在蘇妧的肩膀上,委屈巴巴地說道:“蘇妧,你最好了。不像李震那個家夥,從來都不了解我!”

蘇妧聽得一頭霧水,這跟李震又有什麼關係?

可楊宜歆已經鬆開她, “有什麼事情是能讓我出點力的,你要告訴我啊。”

太子表兄和禦史中丞一到洛陽就很忙,聽說昨晚的時候太子表兄很晚才回房的,今天一大早就走了。還有蘇妧,等會兒她要去找百裡夷,楊宜歆覺得好像大家都在忙,就她無所事事,心裡有些難過。

蘇妧看著楊宜歆一副嬌嬌女的模樣,心中笑歎,可這份心意卻讓她都有些感動。她伸手刮了刮楊宜歆的鼻子:“好啊,要是有事情需要萬泉縣主出力的,我一定會說的。”

楊宜歆:“到時候讓李震看到我也是會幫忙的,氣死他。”

這是蘇妧今天第二次聽到李震的名字從楊宜歆嘴裡說出來,她不由得看向楊宜歆,可楊宜歆撅著嘴,一副小姑娘的嬌態,帶著幾分驕縱,好像是已經腦補了李震氣死的模樣,隨即又眉開眼笑。

蘇妧眨了眨眼,難道是李震紅鸞星動了?

可時間已經容不得她多想些什麼了,她笑著跟楊宜歆出去用早膳,用完早膳之後,兩位隨行的大夫和李震已經在等著。

李震和兩位太醫都朝蘇妧微微躬身,“太子妃。”

蘇妧微笑著朝兩位太醫頷首,徐聲說道:“出門在外,不必那麼多虛禮。此行洛陽,兩位太醫多擔待。”

太子妃的聲音悅耳,語氣十分客氣,兩位太醫對視了一眼,連忙作揖說不敢當。

蘇妧先讓人招呼兩位太醫坐下,因為她不方便跟兩位太醫同坐一輛馬車,所以該說的,都要在出門之前說清楚。百裡夷是民間聖手,可身為尚藥局的太醫,經過層層選拔的,也是自視甚高的。

蘇妧跟兩位太醫大概說了一下百裡夷的行事風格,“這兩年百裡大夫一直在洛陽,他時常義診,洛陽的百姓都認識他,兩位太醫平常都是在宮中為皇家效力,你們各有所長,但百裡大夫時常跟百姓打交道,有的事情讓他主持,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略頓,蘇妧又笑著說道:“我也是要聽百裡大夫和兩位太醫的指揮呢。”

言下之意,並無輕視兩位太醫的意思,隻是審時度勢,百裡夷比較合適而已。

兩位太醫聽了,頓時有些誠惶誠恐,他們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哪敢去指揮太子妃?但蘇妧的話,說的讓人心情十分舒暢。

兩位太醫連忙站起來,朝蘇妧躬身行了個禮,“太子妃言重了,臣等自當儘力。”

蘇妧去祠堂見百裡夷的時候,百裡夷見到她帶的兩名太醫,愣了一下,隨即就恢複了正常。

蘇妧這次帶了一個帷帽,李震和藿香都隨身陪同。

百裡夷此處也有幾個洛陽的大夫,見到了蘇妧帶著太醫前來,可百裡夷又沒說明蘇妧的身份,隻說她帶來的兩位太醫,是跟太子殿下隨行的,如今得知洛陽疫情,特讓兩位太醫前來,希望諸位能和諧共處,一起解決如今洛陽之困。

百裡夷一刻也沒挺,蘇妧帶了人來,他就直接帶著蘇妧和兩位太醫到祠堂裡去。祠堂分了三個區,一個區是初期的病人,隻嘔吐拉肚子;一個區是已經過了初期的嘔吐拉肚子,開始起燒的;另一個區是已經燒了兩三天不退的病人,意識都已經模糊,可他們都在說疼,渾身都很疼,疼得呻|吟不斷。

百裡夷帶他們走完之後,就到了旁邊的小屋子,將情況大概說了一下。

百裡夷:“一區和二區的病人情況都還好,三區的病人一直高燒不退,給他們用了藥,也是反反複複。如今不知道是何緣故,他們又說渾身都疼,像是從骨子裡開始疼的一般。我昨天給他們試了一副藥,可效果甚微。”

蘇妧除了給李承乾針灸按摩,其實真的沒什麼實戰經驗。但她擅長用香,聽了百裡夷的話,就跟百裡夷說:“不如試試我的調香?”

百裡夷看向她。

蘇妧:“百裡伯伯離開長安後,我也在東方太醫的指點下一直在調香。早些時候,調了一種忘憂香,有一定的毒性,但是節製使用,影響應該不大。”

百裡夷:??

蘇妧笑了笑:“說來慚愧,因為有毒性,所以一直沒在人身上用過。尚藥局的小狗小貓,時常打架一身傷,疼得時候便躺在那兒哼唧,我瞧它們疼得難過,恰好我也有這麼一個香料的配方,便用在它們身上了。”

百裡夷:“那些小貓小狗用完之後,感覺如何?”

蘇妧:“應該挺好的吧,都睡著了。隻是醒來之後不再給它們用香,便又會疼。”

蘇妧所設想的,是類似於後世的麻醉藥一樣的效果。古代也有麻沸散,隻是早已失傳,蘇妧和東方樾隻是找了一些可以減輕人體疼痛增加愉悅感的藥材在其中,用多了,劑量過了,也是會上癮的。

百裡夷看向蘇妧。

蘇妧:“但是這種香料有毒性,也有風險。百裡伯伯,您怎麼看?”

百裡夷聽了蘇妧的話,即使是遠離了祠堂,依然能聽到那邊的病人□□說疼的聲音,他咬了咬牙,說道:“先讓人將三區封閉,你將需要的香料拿出來,我讓人給你準備香料,你來配。”

蘇妧的香料配方,一概不外傳。尤其是這種有毒性有風險的,更是不能外傳,萬一被什麼有心人士得到了,要謀財害命簡直易如反掌。

蘇妧點頭,她將需要的香料寫了出來,就交給人去準備香料。

百裡夷讓人帶兩位太醫去看他這幾天寫的劄記,他暫時將這種傳染病命名為水疾。讓兩位太醫看過之後,再跟祠堂的大夫交流,稍作了解後,他們在討論該要如何用藥。

百裡夷交代完這些事情之後,便轉頭看向蘇妧。

蘇妧頓時會意,她跟百裡夷一起走出了祠堂。

百裡夷雙手背負在後,跟蘇妧喟歎著說道:“我真是萬萬沒想到太子殿下出宮,竟然還帶著你來啊。”

蘇妧聞言,微微一笑。

他們站在洛陽地勢較高的地方,放眼望去,洛陽城滿目瘡痍。她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很快,這座城市就又會恢複它昔日的繁榮。

“其實太子殿下很好,見到百裡伯伯這麼久,瑤奴還沒謝過昔日百裡伯伯對太子的相助之恩。”

說著,蘇妧朝百裡夷行了一個禮。

百裡夷看著蘇妧,並未阻止。蘇妧的謝禮他受得起,李承乾是他仇人之子,他不過是為了蘇妧才會將自己這些年來研究足疾的成果和針灸之法告訴東方樾。

百裡夷望著眼前有禮的蘇妧,挑了挑眉,“你的謝禮我收下,但你的郎君他日見到我,也該朝我行一個晚輩之禮。”

蘇妧聞言,笑道:“放心,到時候太子殿下一定會願意的。若不是他首肯,今日兩位太醫也不會隨我到祠堂來。尚藥局之人,平常服侍的都是皇室中人,自視甚高,可如今願甘居百裡伯伯之下,聽從您的差遣,可見太子殿下對您的信任和尊敬。”

這番話說的百裡夷愛聽,他望了蘇妧一眼。昔日那個還在蘇府中問他為何要離開長安的少女,如今已經是一國儲君的妻子。

百裡夷向來討厭皇宮後院,總覺得不管是什麼人到了那地方,都會將身上的靈氣磨光。

可蘇妧並沒有,她被立為太子妃已經半年,出落得比從前更加美麗。似乎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子,對她十分重視。

百裡夷從小看著蘇妧長大,他此生不曾婚配,更不曾有兒女。在他心中,當年在蘇府中,他是將蘇妧視為自己的孩子一般對待的。當日得知她要入主東宮,百裡夷心中不可謂不痛心疾首。

人人都說她飛上枝頭變鳳凰,可誰知深宮內苑,有著多少人的血淚。

後來他離開長安,遠在洛陽又聽說李承乾在馬場比賽中將腿摔斷了,後來雖然痊愈,卻留下了足疾無法像常人一樣行走。

百裡夷派人將那針灸之法送去給東方樾時,心中不曾有過一絲猶豫。

如今,身為太子妃的女子跟他在洛陽重逢,一身皇家媳婦的氣度已在舉手投足間顯露無遺,難得的是,貴氣與靈氣竟然毫不衝突,在她身上形成了一股難言的氣質。

年輕的太子妃站在他身旁,告訴他昨天藥童跟他說已經用完的藥材之事,太子殿下已經知情,暫時也有應對措施。太子殿下說了,百裡伯伯不必擔心藥材之事,隻管放心用藥,將患了水疾之人治好才是當務之急。

百裡夷聽了有些驚訝,因為今天大早縣令到來看望病人的時候,也還沒說藥材之事已經解決了。縣令雖然言辭上在安慰他,讓他專心醫治病人,其他的事情都交由縣府來操心。可縣令當時的表情分明是還在為藥材一事發愁的。

蘇妧看著百裡夷的神情,解釋道:“此事若是交由縣令跟太子殿下和禦史中丞解釋,大概也不如百裡伯伯跟我說的這樣清楚。我昨日回去後,便跟太子殿下說了此事。太子殿下已讓人找藥商相談,很快便能妥善解決。”

她朝百裡夷眨眼,“我隻盼望到時候洛陽縣令知道太子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時候,不會怪我去告狀。”

百裡夷哈哈笑了起來。

而這時,一個藥童匆匆而來。

藥童臉上紅撲撲的,還喘著氣。

“百裡大夫,縣府派人來了!”

百裡夷愣了一下,“不是今日大早才來過?”

藥童苦著臉,說:“我也不知道哇。”

百裡夷轉身看向蘇妧,說道:“你要的香料大概也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先回去看看。”

蘇妧當然是沒有意見的。

回去之後,才發現縣府來的人不是找百裡夷的,而是要來見太子妃的。

為首的人朝蘇妧作揖,有禮說道:“我等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相助太子妃。”

蘇妧愣住,這些縣府的人既不懂醫理也不懂藥理,前來相助?怎麼相助?

為首的人看著蘇妧愣住的模樣,摸了摸頭,再說道:“太子殿下說太子妃或許需要有人幫忙寫字,特令我們過來幫忙。太子殿下還讓屬下狀告太子妃,說您昨天說的辦法很好,但隻貼城門處的告示榜是不夠的,說最好還是一個坊貼一張。”

“太子殿下還說太子妃不必親自動手,抄字這些事情交給下麵的人就好,實在不行,也還有李侍衛在。”

在旁邊躺著也中槍的李震:“……”

他是上輩子欠了李承乾的嗎?!

蘇妧聞言,哭笑不得,連忙去找百裡夷做的劄記,將一開始疑似染上水疾的症狀抄了一份拿去給縣府的人。她在最後還寫了一些關於如果染上了水疾,請百姓不要驚慌,更不要因為恐懼而不來醫治。因為水疾具有傳染性,所以也請每個人都留意關心自己的親人和朋友,一旦有疑似症狀的,請不要大意地告訴縣府,縣府對舉報之人的性命身份予以保密,並且有獎賞。

李震接過蘇妧給的那張紙時,默了默。

蘇妧:“怎麼了?寫的不對?”

李震回神,說道:“沒有。”

沒有任何不對,簡直是太對了。太子妃好像頗得太子殿下的真傳,這張內容不拘一格的公示,直接將人心的顧慮和貪念都拋了出來,讓一切私心都得以現形。

“既然沒有問題,那就勞煩李侍衛了。”

李震微微頷首,拿著那張紙走了。

蘇妧見李震離開,也帶著藿香到了祠堂的藥房。

忘憂香有毒性,而且調香對成分多少的要求近乎苛刻,藿香隻能在旁邊為蘇妧搭把手,其他的事情都要蘇妧來做。

跟著蘇妧一起來的兩位太醫見太子妃都親自下場調香,自然也是不遺餘力。等蘇妧把香料調好離開藥房的時候,兩位太醫已經將百裡夷的劄記看完,並且十分主動跟百裡夷溝通,研究百裡夷之前的用藥是否妥當,或者還有沒有改進的空間。

而且在李震的幫忙指揮下,需要用香料的三區徹底隔離,隻留有一個朝著後山的大窗戶。在用熏香的時候,那窗戶的紗簾也是放下的,否則香氣都跑了,忘憂散依然是無用功。

一開始用忘憂散的時候,藥效尚未生效,病人們還在□□著。可隨著屢屢青煙從香爐中生起,他們終於不再□□。

那些病人,有的被疼痛折騰地太久,早已體力透支;如今終於不被疼痛折磨,沉沉睡去;有的精神還可以,居然還能拉著百裡夷的衣袖,問長問短。

蘇妧本想進去看看,但是被李震阻止了。

李震神色認真:“太子妃,請謹慎。”

蘇妧想起今天早上李承乾出門前跟她說的話,腳步一旋,朝後山那邊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後山的大窗戶前,手敲了敲窗欞,一個藥童便將窗紗一覺掀了起來。

蘇妧撩起帷帽的薄紗,透過那一角看進去,其中一個老奶奶正在跟百裡夷說道:“我家中的母雞正在孵雞蛋,也不知道孵出來了沒有。它們逃過了洪水多幸運,可我昨晚還夢,夢到我的病好不了了,家中的母雞也跟著小雞一起死了。我如今精神好多啦,百裡大夫,您讓我回去看看家中的老母雞行嗎?”

百裡夷聞言,跟老人家說你覺得精神好是因為用了藥,想回家要等病好了才行如此雲雲。

蘇妧見狀,杏眼微彎。

太子妃笑顏動人,在窗戶另一側的小藥童看著不由得失了神。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