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章(1 / 2)

蘇妧回了西苑, 洗完頭換了一身衣服趴在榻上。

她本想看一看藥經,但是看了半天,也沒翻一頁。每個字好像都映入了她的眼簾,可她讀起來卻有些困難。

這幾天好像是有點累。

也不知道如今在長安的父母怎樣了?蘇妧離開長安的時候,恰好是過了小弟弟王瑰的滿月。如今出來十來天, 好像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似的。

蘇妧倒是想入孫氏的夢看看小王珪,也想知道如今在立政殿的長孫皇後身體如何了。

她臨走之前, 將安神香的配方改了一下,也不知道如今長孫皇後是否適應?安神香的藥性很溫和,有時候即使用了安神香, 若是自己心中無法平靜,也會難以入眠。不像忘憂香, 十分霸道。

蘇妧東想西想, 鼻端縈繞著的是在室內熏著的安神香的味道。

自從到了洛陽之後, 不管是她還是李承乾,心中其實都有事情牽掛,神經時時繃著, 所以她在熏香裡加了一點安神的香料。

蘇妧熏著熏著, 就被熏迷糊了。

握在手中的藥經掉落在地上, 可太子妃渾然不覺。她的頭枕在自己的一隻手臂上, 一頭從側邊垂落,蜿蜒在木地板上。

李承乾進去室內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蘇妧趴在榻上睡著了的模樣。

他原本是大步走進室內,當看到蘇妧趴在榻上一動不動的時候, 腳步一頓,隨即放輕了腳步。原本跟隨著太子殿下要進來服侍的藿香和徐九,都被太子殿下揮了揮手,屏退了。

李承乾放輕了腳步走過去,看到蘇妧的額頭有些微微汗濕,心裡雖然明白蘇妧喜歡獨處,但還是忍不住暗中數落了藿香一頓,這麼粗心大意,也就蘇妧慣著她們。

太子殿下小心翼翼地在蘇妧的身旁坐下,看著她汗濕的頭發,忍不住伸手幫她撥弄開。

才一碰到她的額頭,她就迷迷糊糊地張開了眼睛。

看到他,有些迷茫,一時之間,似乎不知身在何處。

李承乾很貪看蘇妧剛睡醒的模樣,不管是早上還是平時,如果他醒了,蘇妧還沒醒,隻要沒事等著他去做,他能待在旁邊看著蘇妧的睡顏看到她醒。

他特彆喜歡看蘇妧剛睡醒時迷茫地眨巴著那雙杏眼的模樣,像一個迷路了的小女孩,看到他在,會朝他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喊他高明,像是一種本能。

果然,原本還眼神迷茫的太子妃看到了太子殿下的俊臉,朝他綻放笑顏,她朝他伸手,聲音當著才睡醒的嬌憨,“高明。”

李承乾心滿意足地俯身,給了她一個抱抱。

“怎麼就這樣睡著了?也不讓藿香她們進來服侍?”

蘇妧將臉埋在他的懷裡,嗅著他身上獨特的氣息,“想一個人待著,我方才在想長安的親人如今在做什麼呢?想著想著,我就睡著了。”

李承乾:“想長安的親人了麼?”

蘇妧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又睡著了還是懶得說話,半天沒搭腔。

李承乾笑著親她的額頭,然後又動作輕柔的將她放置在榻上。

太子殿下去了外間,讓藿香等人進來服侍。因為已經快要入黑,蘇妧也不會出去見客,所以就穿了一身淡藍色的輕薄常服,長長的秀發也沒有盤起,隻讓藿香拿了條絲帶綁著。

衣裳簡單清爽,可人隻要底子夠好,即便是披著麻包袋,也照樣好看。

在太子殿下的眼裡,太子妃不管怎樣都好看。

他笑著將蘇妧拉倒跟前來,然後他拿出一個做工十分精美的東西給蘇妧。

“瑤奴,你看。”太子殿下的語氣,就跟獻寶似的。

蘇妧抬眼,隻見太子殿下手中纏繞著條銀色的鏈子,順著鏈子而下的,是一個銀色的球狀物,那球狀物的外形鏤空,那些鏤空的圖案,是葡萄花紋。

這種玩意兒,蘇妧曾經在後世的博物館中見到過,那是便被古人的工藝深深折服。

可她到大唐這麼久,卻不曾見過,以為是這個時候大概是還沒有的。

她滿臉驚喜,“好精致的小物品!”

說著,她便要上前去將那東西拿過來。

可李承乾卻將手舉高,“哎,彆著急。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蘇妧停下,眨了眨眼,“這是什麼?”

李承乾嘿嘿一笑,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你可還記得上次我帶你去酒泉見原匪,原匪說你的調香若是能賣出去,定然能被搶購一空。”

蘇妧點頭,“記得,可那事情跟這個小物品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關係可大了。”李承乾英俊的臉上掛著笑容,然後朝她勾了勾手指。

蘇妧湊過去。

太子殿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蘇妧:“……”

太子殿下:“不親?那我不跟你說了。”說著,太子殿下將手中那小物品往袖中一塞,跟蘇妧說:“餓了,叫人擺飯。”

擺飯擺飯,擺他個頭。

蘇妧笑著將太子殿下拉了回來,不止親了他的臉一下,還免費大放送親了好幾下,親完之後,太子妃軟著聲音,“你快說。”

李承乾笑著將蘇妧抱在膝蓋上,將剛才那個小物品拿了出來。

那鏤空的球體其實是兩個半球,有一個子母扣可以讓兩個半球扣起來。下部的球體設計得十分巧妙,裡麵有一個半圓像是可以放東西的,李承乾晃著那球體的時候,裡麵的半圓也跟著傳動,可不管怎麼轉動,那半圓的重心始終是向下的。

李承乾:“這是我跟原匪想出來,找了匠人做的。本以為不可行,誰知我大唐人才輩出,原匪也認識許多民間高手,愣是將這個香囊做了出來。”

蘇妧拿著香囊,舉高了看,銀色的球體在燈光下折射出光芒,鏤空的花紋十分精美。

李承乾 :“鏤空的花紋是原匪在西域見過的一種水果的葉子和結果時的模樣,說是叫葡萄。唔,我看這水果不錯,改日可以引進大唐來。”

蘇妧沒想過從前隻能隔著玻璃看的國寶級文物,如今居然就在她的眼前。雖然未必就是那一個,但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啊。

她舉著那個葡萄花紋香囊,左看右看,十分喜歡的樣子。

李承乾看著她的模樣,心裡也高興。於是,雙手環過太子妃的腰身,手把手地教她香囊要怎麼用。

“你喜歡調香,上次原匪說了那事情之後,我便想著要給你一個驚喜。恰好此物設計也巧妙,我要開商道,就要將一些來自外麵的東西帶進來,讓眾人知道大唐雖好,可外麵也有好的。父親曾說,大唐雖然年輕,但有著非一般的胸襟,可容納百川。既然是這樣,那麼這些外來之物來到大唐,與我的太子妃親自所做調香放一起,不也相得益彰?”

蘇妧心裡開懷,她眉目含笑地看向李承乾,“有這麼說的嗎?”

李承乾:“當然有!我都想好了,等回長安之後,我要讓原匪找那匠人多做一些,然後配上你的香料,這種東西你們女子最為喜歡了,到時候你若是看哪個大臣的夫人比較順眼,便將這香囊和香料一起送給她們。這香囊,既可佩戴在身上,也可以掛著當飾物,我覺得此物定能在長安掀起一股潮流,對日後商道開通也有好處。”

蘇妧聽著李承乾的話,眼前好像已經浮現了長安城中的貴夫人們佩戴著香囊的場景。

果然是跟太子所說的那般,駿馬麵前無溝壑啊。

蘇妧心裡不由自主地覺得十分驕傲,一時情不自禁。

啾啾。

太子妃捧著太子殿下的臉親他,離開的時候,笑顏如花,“我好喜歡。”

不管是手中拿著的香囊,還是太子殿下,她都好喜歡。

接下來的幾天,太子殿下和禦史中丞都在洛州刺史和洛陽縣令的陪同下到處視察,該要如何重建,以及一些重要建築的重建或是翻修清洗,李承乾都跟著過目了一遍計劃或是圖紙。

在原匪的牽頭下,藥商和洛陽縣府也達成了共識。

太子殿下所說的對藥商的貢獻記錄在冊這一事,還有待商議。但洛陽縣府都給藥商打了借條,何時結清餘款什麼的,都黑紙白字寫著。

當然,為表對太子殿下以及洛陽縣主信任的感謝,藥商沒有抬高藥材的價格,還給縣府打了個折扣。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隻是水疾之事尚未解決。

祠堂三區的水疾病人已經有五人陸續去世,在縣府在各坊貼了告示之後,一區在第二、三天迎來了接收病人的高峰期,這些病人因為是初期,如今情況尚好。但水疾這種病,似乎是有一個周期,到了多少天之後,一區的病人便會加重,轉到二區,而二區的病人也有轉到三區的。

洛陽城再度被籠罩在白色的恐懼之中,百裡夷幾天幾夜不睡,精力難以為繼,竟然在跟兩位太醫討論之時暈厥了。

蘇妧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坐不住了。

天災**之前,個人都不過是太渺小的存在。

蘇妧坐不住,是因為百裡夷的身體竟然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可見最近他所遭受的壓力。可是百裡夷一直都沒跟她說,她雖然每天派人去問,但考慮到其他的事情,她都儘量不去祠堂親自過問。

如今百裡夷病倒,她再不去看看,還像話嗎?

對此刻的蘇妧而言,她並不是太子妃,她不過是百裡夷的一個晚輩而已。

她如今的一身醫術,大半都是百裡夷教的。

弟子服其勞,如今師父累垮了,即使她不能去做些什麼,至少可以聽從師父的吩咐,幫他、以及幫洛陽百姓做些什麼。

李承乾得知此事,內心縱然糾結,可他並不是非要將蘇妧綁在他的身邊。

他所認識的蘇妧,一身才氣,見識不俗。

不該因為他的自私,而令她內心著急、飽受煎熬。

雖然心中不舍,但李承乾還是點頭讓蘇妧去祠堂主持大局。

與此同時,長安傳來聖人以及皇後殿下的來信,洛陽疫情嚴重不見好轉,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不容有失,請太子殿下立即啟程回長安。

李承乾手中拿著那封信,默然半晌。

一直站立在旁的李震不發一言。

李承乾:“景陽,你覺得應該如何?”

李震:“不管殿下是走是留,自當追隨殿下。”

李承乾愣了下,隨即朗聲笑了起來。他將手中的信紙疊好,然後跟李震說道:“不愧是兄弟!”

而禦史中丞方易文得知此事之後,便神色凝重地前來見李承乾。

禦史中丞所說的,不過也是勸李承乾不如聽聖人所言,啟程回長安。

方易文:“殿下乃國本,若是有什麼閃失,便是大唐之痛。如今洛陽疫情加重,雖然先前太子殿下讓縣府所做的確實令百姓知道水疾是如何一回事,但知道是一回事兒,生死間有大恐怖,若是疫情再無法控製,洛陽之困未必能解決。”

“為了不令國本動搖,殿下請先回長安,此地老臣替殿下守著,與洛陽同在。”

李承乾雙手背負在後,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前方朝他躬身的禦史中丞方易文。

此人已年近半百,在朝中頗有清譽。

有時候難免食古不化,但確實是個忠君愛國之士。

李承乾笑著上前,將躬身行禮的方易文扶起來,“方中丞說的是什麼話,我既然與你一同前來,又豈有比你先回長安之理?”

方中丞:“但——”

他話才出口,便被李承乾抬手阻止了。

李承乾:“方中丞不必多說,我意已決。生死間確有大恐怖,洛陽疫情並未好轉,百姓尚在水深火熱之中,我若是離開了,他們會有何想法?難道不會說,太子殿下都已經啟程回長安,難道是洛陽的疫情沒法好了嗎?若當真是這樣,方中丞所擔心的恐慌才會造成吧?”

方易文聞言,頓時百感交集,他又是欣慰又是歎息的神情,“殿下此舉真是——”

禦史中丞醞釀了半天,沒能醞釀出一個合適的詞語,隻能乾巴巴地說:“殿下這般為百姓著想,是大唐之福。”

李承乾笑了起來,“大唐之福倒是不敢當,方中丞彆在心裡罵我不成體統就行了。”

方易文想起不久前自己勸諫太子殿下彆總想著抬舉商人,恨不得一棒槌將太子殿下敲醒的事情,頓時又有些窘迫。

“這一碼歸一碼——”急於解釋的禦史中丞雙手舉起,正要朝太子殿下躬身解釋,忽然就看到太子殿下笑得一臉輕鬆的模樣,不由一愣,隨即也跟著笑起來,“太子殿下可真是——”

真是什麼?

禦史中丞發現自己今天特彆詞窮,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到什麼詞來說,隻好站在那裡傻笑。

李承乾要留在洛陽,遠在長安的聖人和皇後殿下給他發八百封急件也沒用。

李承乾沒想著自己要走,但是他想到了楊宜歆。

楊宜歆從小就體弱,這兩年身體確實比以前好,但也並不代表她會是個幸運者。

李承乾去找楊宜歆,說要先將她送回長安。

楊宜歆一聽說自己要先回長安,淚眼汪汪的,“可我想跟太子表兄還有蘇妧一起回去,我們是一起來的,難道不應該一起回去嗎?”

李承乾看著她淚眼汪汪的模樣,沒好氣地笑罵,“誰跟你是一起來的,明明是我跟瑤奴一起來的,是你任性妄為,離家出走被李震當成了刺客逮起來,所以我才大發善心將你帶來洛陽的。如今我善心用完了,你趕緊回去吧。”

楊宜歆站在原地,眼裡還含著眼淚呢,可已經沒什麼傷心的情緒了。她本來還挺難過的,可是被李承乾的話氣得不難過了。

太子表兄真可惡!

萬泉縣主眼含淚水還不忘瞪著太子表兄。

李承乾看著她那模樣,歎息一聲,伸手將手絹遞給她,有些嫌棄地說道:“多大了,還動不動掉眼淚,趕緊擦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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