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拂世之花(五)(1 / 2)

京都之中高樓林立,黑色的磚瓦和金色的琉璃瓦交相輝映,廊柱與大門上的朱紅宛若點點暗夜裡的點點血跡。

長街無聲,隻有金吾衛列隊逡巡。

“這大冷天的,我們做什麼要守在這兒?”守城的侍衛懶洋洋的打了個嗬欠,卻冷不防被他的同伴狠狠地踢了一下後腳跟。

“作死呢,當值的時候也敢殆懶,我看你是黃湯吃多了,皮子也緊!”一個長官模樣的人踢了一腳還嫌不夠,拳頭直接衝著那侍衛的腦袋招呼,直讓他“哎呦”一聲。

轉頭看見自己上峰,那侍衛再不敢耽擱,身板站得筆直,在寒風中成了一棵搖曳的楊樹。

侍衛長冷眼掃了自己縮脖子的一群手下,空甩了一下手裡的長戈:“都給我精神著點兒,今天我們可是奉了太皇太後的命令,在這裡迎接貴人!”

眾人齊聲應下,刹時間嗬氣成霜,成了白霧霧的一團。

風繼續吹。

就在這個時候,從城門方向居然模糊走來了兩個影子。

那兩道身影一高一矮,矮的那個頭頂上居然仿佛有兩個獸類的尖尖耳朵,在漆黑的夜裡向著城門的方向走過來的時候,總是會引發一些奇詭的聯想,直讓人脊背發涼,猛地一個哆嗦。

“滾吧滾吧,都大驚小怪個什麼勁兒,小娘皮似的。給我看清楚了,那是個人!”侍衛長握緊了自己的長戈走近兩步,在看清來人的時候驟然鬆了一口氣。

似乎為了自己剛才的疑神疑鬼而感到有些羞恥,侍衛長回頭吼了一句,轉而謹慎的上前兩步,驟然輕聲細語:“敢問,可是無名穀中的貴人?”

大道無名,唐久的師門之名,正是來源於此。

明明一門的鹹魚,卻偏偏攪合進那等糟心事兒中。唐久歎了一口氣,不過還是按照約定進京。

她這幾年,為了和那個眼角長了一顆紅痣的小崽子的約定,在師門裡過得很是辛苦。

彆的師兄師姐隻需要有一技之長就行,而她因為當年立下了豪言壯語,所以一直被她師父揪著學這學那。

唐久非常懷疑,自己之所以沒有成為厭學少年,那真是全靠她心性堅定。

為了不讓她給無名穀丟人,她的師父和一乾師父師姐牟足了勁兒“操|練”她。而唐久本人算是爭氣,且不說人後如何,人前好歹能裝出三分隱士高人弟子的模樣。

乍一看去還是有幾分唬人,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唐久也不算特彆生嫩。行事手段這種東西彆人沒法教,心性品行這種東西靠彆人教也沒有什麼用。唐久他師父總是把這個自己撿回來的小姑娘拎起來抖落抖落,總想看看能不能生生比彆人多抖落出三斤的心眼來。

不過這粗狂的漢子沒有說的是,如今他最小的徒弟替他入局,出手就是蒼生為棋,那還是她的心眼越多,他才越放心才是。

“去吧,結束了就回來。我們都在穀中等你。”唐久的師父拍了一下唐久的腦袋,轉而抬眼看了一眼低頭哈腰的金吾衛首領。

將自家孩子往人手裡一送,唐久師父擺了擺手:“勞煩小哥帶我家這小徒弟進去吧。”

唐久的師父看著是個大老粗,可卻是玲瓏心思。他看了一眼周圍嗬氣成霜的金吾衛,從兜裡摸出了一顆金瓜子:“小哥辛苦,給弟兄們喝酒。”

那金吾衛的侍衛長剛想要推拒,卻看見那粗狂男子一陣風似的消失無蹤。

站在他麵前的,隻剩下一個白嫩嫩的半大少女。

少女臉上還有一絲嬰兒肥,眉黛如遠山,星眸若秋水,是人間殊色。

然而她身上的氣質有些複雜,一時之間竟難辨純真還是淡漠。她整個人就如同她身邊撲簌簌的水氣一般,似柔、也似冷。被她的那雙眸子一望,侍衛長居然有一種自己被人看透了的感覺。

天子城池,遍地皇親貴胄,便是一個金吾衛的侍衛長也是世家子弟。

哪有人能輕易看透世家子弟的?侍衛長搖了搖頭,隻覺得是因為太皇太後對於無名穀的師徒態度過於鄭重,以至於他看著一個半大的姑娘都自帶“高人”光環了。

唐久沒有再梳包包頭,隻是那兩個金鈴鐺她還是隨身攜帶,如今被綴在她的腰間,幫她壓住裙角。

至於方才那嚇到侍衛長的“毛耳朵”,隻不過是唐久披風兜帽上的裝飾罷了。師姐的惡性趣味,就連師父也不能逃脫,何況她這個最小的師妹。

太皇太後已經等了唐久很久了。不過她等了七年,也不急著再等一會兒。

七年不見,曾經的小女童已經成長為少女,不過似乎距離她當初說的“及笈”還有些差距。

太皇太後慧眼如炬,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唐久搶先說道:“不曾贈禮,不敢收徒。”

從一旁的屏風後走出了一個七歲孩童,他一身黑色龍袍,小小的身體被龍袍壓住,莫名顯得有些沉重。

他走到了唐久麵前,黑漆漆的眸子凝望著唐久。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