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生了一雙狗狗眼,若是自己也能生這樣一雙眼睛,說不準在師門的時候能少挨些揍。
唐久心裡暗道了一聲“可惜”,卻不知道以她上房揭瓦、唯恐天下不亂的脾性,就是生得再可憐無辜,她師父師兄師姐也狠得下心去好好教育。
如若不然,放縱這皮猴,無名穀中那些被她這段的長劍、偷喝的烈酒、攀折斷了的花草等等等等,恐怕得一大哭。
這個七歲的小少年可不是什麼軟萌的小犬。他看向唐久的眼神分明是挑剔,卻偏偏在麵上擺出了一副尊師重道的模樣。
隻可惜到底還是小了一些,唐久天生一雙破妄眼,輕易就能看穿表象之下的真實。
她覺得自己大概有些天賦異稟,能歸為“生而知之”的行列裡。不然為何明明生年不滿百,卻能看透許多複雜的人心。
唐久對人心並不失望,相反,她意外的寬容。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無論是親她之人、還是對她心懷惡意之人,唐久似乎都不怎麼放在心上。
而這個未來會是她弟子的小皇帝,卻像是唐久的相反麵。
他野心勃勃,不相信人間真情,而且自命不凡。
——或許他的確有些異於常人的小聰明,但是對於執掌一個國家來說,這點兒小聰明似乎還有些不夠用。
更可況,孩子自以為是的偽裝,在成人麵前的確很容易淪為小聰明。
唐久搖了搖頭,對小皇帝的品行與心性不甚認同。但也不難理解他的處境,在這樣的環境下養成這樣的性情無可厚非,唐久自然沒有什麼好對一個孩子指責的地方。
甚至,從一開始,唐久也沒有指望自己能夠改變一個人的本性。她來之前已經很清楚,如果皇帝純善,她就教他自保與權謀手段。如果皇帝生來多疑,她就教他克製本性,理智行事,做個明君。
如今隻不過恰好契合了第二種可能,唐久既然許下承諾,如今也是應約而來,自然不能做個甩手掌櫃。
明白如今自己這般年幼的模樣不能取信人於人,唐久笑了笑,轉而攤開一張疆土地圖。
伸出指尖輕輕點了一處地方,唐久笑:“此地,就算是為人師者贈與新徒的見麵禮吧。”
太皇太後的瞳孔驟然一縮。
獨自支撐七年,挽狂瀾於大廈將傾,太皇太後的心機謀算不必細講。可是在她看見唐久的指尖所及之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露出幾分驚訝之色。
幽州白月城,自古兵家必爭之地。昔年太皇太後與先帝率兵征伐數月,損失慘重,堪堪驅除當地蠻族半城之地。而後數年,此地必有重兵鎮守,否則白月一破,舉國危矣。
然而白月蠻族多邪術,常使士兵忽然暴斃,軍中人心惶惶。如今此處已成皇家心病。
太皇太後知道唐久必定要對她和皇帝展示一番自己的手腕,卻沒有想到她一開始就挑中了這麼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白月蠻族尊龍鳳為神,且極為虔誠。神鬼之說固不能取信,然用以愚民之智,也未嘗不可。”
唐久的話音未落,就看見堂上的小皇帝皺起了眉頭。
他雖然年幼,但是已經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如今皺眉被人發現,那麼隻能是因為他想要讓人發現。
“祖母,裝神弄鬼並非是君子所為,何況就連塵寰都知道,此舉極容易被人戳穿。”
還什麼龍鳳,自己這樣的七歲小兒都已經過了相信童話故事的年紀。紀塵寰還以為這個無名穀高徒會有什麼驚人手段,卻沒想到是不問蒼生問鬼神。
眼中劃過一抹譏誚,紀塵寰卻是一臉的正義淩然。
唐久自然看得出這個小孩子的挑釁,不過這也的確在她的預料之中。
伸手撫了撫自己腰間金鈴鐺,唐久的唇邊帶出了一抹笑容來。
——你對力量一無所知。
唐久看著隱隱炸毛的小孩子,決定動手讓這個略熊的小徒弟早早感受一下世界的參差。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紀塵寰被直接帶回若虛宗
紀塵寰:請仙人收我為徒(然後被我吸血成為我的踏腳石)。
唐久:我不(我懶得收徒)。
全文完
所以,這就是這段“幻境”的意義了。倆人的師徒緣分啊,全靠作者女媧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