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拂世之花(十)(1 / 2)

仙門老祖她翻車了 墨殊 11788 字 4個月前

雖然府衙的存糧也勉強夠當地的百姓撐過了一段時日,至少沒有出現餓蜉遍地的人間慘象,但是時間久了,如果遲遲沒有人伸出援手,當地的軍民也難免會生出幾分孤立無援、獨木難支的淒涼景象。

雖然那些他們並不敢直接抱怨皇帝,但是人心就是這樣,長此以往,朝廷終有人心向背之日。

就在當地的官員和軍民都要絕望的時候,卻有大批的存糧湧入了他們的州府,百姓們也終於喝上了濃稠的清香米粥,而不再是清澈見底的、隻有幾塊兒紅薯碎的紅薯粥了。

熬粥的時候,紀塵寰派來的醫官往裡放入了預防瘟疫的草藥。畢竟防患於未然,永遠比事後找補更加有效。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除了連綿的陰雨讓眾人束手無策之外,就連受災的百姓臉上都出現了幾許振奮。

他們真切的感受到了朝廷對他們的關懷,也深深的體會到了作為本朝子民的安心與驕傲。

唐久這個人不慕名利,但是卻很懂得適時展現。

畢竟她現在身為帝師,所行之事全都是代表著紀塵寰。在百姓之中為紀塵寰樹立口碑,同樣是唐久就此次來的重要目的之一。

很快,南方的百姓都知道有一位“帝師娘娘”為他們解決了糧草的問題。作為一屆女流,唐久卻也切身參與到賑災中來。

一時之間,感念皇帝聖恩的情緒蔓延開來。

在災難麵前,最難得的就是人心安穩。如今南方這幅情景,便正是紀塵寰想要看見的。

當唐久從南方傳過來的書信的時候,紀塵寰唇邊微微地蕩開了一抹笑意。

“陛下倒是難得這樣開心。”太監總管在一旁為紀塵寰收拾著筆墨。

紀塵寰伸手拂過那熟悉的筆跡,仿佛能夠感受到唐久落在紙上的餘溫。他又將唐久的三言兩語重複的看了幾遍,這才鄭重地將信收好放在了一旁的匣子裡。

“老師從不讓人失望。”他輕聲的說著這句話,居然莫名有些炫耀的意味。

紀塵寰心中所想之事,手下臣子能做上七分,他就已經算是滿意,而唐久卻總是能做上十二分。

其他人對他恭敬順從,是因為他是皇帝,可是唐久呢?

紀塵寰總是在想,如果他不是皇帝,也許唐久也還是會對他像現在這樣好——或者說,如果他隻是個沒用的普通人,隻要拜入唐久門下,她肯定會對他比現在還好。

唐久對其他的同門是怎麼樣子的,紀塵寰是見過的。正是因為見過,他才會心有不甘,日日夜夜去做無用的“設想”。

這種無用的小小念頭,毫不客氣的在紀塵寰心中紮根,然後這些年來被唐久不斷的澆水灌溉,最後竟也鬱鬱蔥蔥的成長起來,成為紀塵寰向前走的底氣。

紀塵寰在人間彳亍獨行,可是每次回頭的時候,都有人恰好站在他身後。

因為是唐久就是唐久,她能在人心鬼域之中為他殺個七進七出,也能為他披荊斬棘,所向披靡。

紀塵寰知道,唐久之所以能如此,並不是單純的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是因為唐久懂他,知道他所求所想,也願意和他一起為心中這個目標而奮鬥。

亦師亦友。

紀塵寰給他和唐久之間的關係下了一個定義。

“如今南方人心安穩,賑災工作正在有條不紊的開展,相信老師很快就會回來了。”紀塵寰一邊將唐久的書信放了起來,一邊隨口對身邊的太監總管說道。

總管在一旁看著紀塵寰舒展的眉眼,心中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之前因為陸行之的那一個預言,皇宮之中一直氣氛壓抑。他家陛下就像隨時會爆發的火山,隻等著有朝一日毀天滅地。

如今帝師大人安全無虞,南方也是順遂,大內總管在心裡鬆了一口氣,越發覺得之前那白月族的祭司危言聳聽、杞人憂天了。

唐久並不是報喜不報憂的性情,隻不過解決糧草問題,還是這連綿的陰雨更加棘手一些。

前者尚且算是人力可控,後者卻仿佛全靠老天心情。

“紀塵寰那個臭小子,整天催我回京,莫不是以為我真能呼風喚雨?”

在奔波一天,唐久的衣角已經被泥水沾濕。她在驛站居住,好在驛站還有幾個做飯的老婆婆,看見唐久這幅狼狽樣子,幾個老婆婆連忙給她準備起熱水和乾淨的衣物。

唐久隻覺得陰冷都侵透了她的骨頭縫。她在無名穀長大,無名穀終年積雪,按理來說唐久應該已經適應了寒冷。

可是南方的冷和北方還是有所區彆,這種浸潤著水氣的濕冷,就是唐久這種見慣了風雪的女子都有些挨不住。

將整個人都泡在有些滾燙的熱水裡,唐久呼出一口氣。她最近總覺得有些乏力,這讓唐久不覺有些訕訕訕。

當年她及笄之年獨闖幽州還不覺得如何,如今不過十年光景,唐久嗤笑了一聲,自嘲自己居然有些水土不服起來。

唐久帶領著一群人在南方預防瘟疫,幫助百姓重建家園,但是,她能做的事情似乎也隻有這麼多了。

天邊無儘的陰雨,哪怕是唐久也沒有辦法能夠說得清楚這雨到底什麼時候這雨才會停。

她身上從小帶著的兩個金鈴鐺是有一些神通,可惜那一龍一鳳都是銀槍蠟箭頭,平日裡能出現了虛影就不錯了,這個時候簡直指望不上。

“好家夥,這雨女媧補天之前,恐怕也就是這陣仗了吧。”沈家的家主從瓢潑大雨之中快步跑到唐久住著的驛站。

他身上穿著一身密實的披風,不過卻也被這雨浸透了幾分。

唐久今天隻覺得十分乏力,早晨起床的時候眼前一黑,險些倒了下去,竟是站也不穩。

好在這眩暈的感覺隻是一閃而逝,不多時候唐久麵前恢複了一片清明,她也打起精神來,準備去看看為城郊百姓修建的房屋進展如何了。

之前府衙的人都儘力在籌措糧草,房屋修繕之事上自然也就遲緩了一些,導致唐久看到許多百姓都瑟縮在不擋風窩棚之中。

這一會兒他們有了餘力,唐久與當地的官員已到招募了青壯勞力,很快就將一座一座堅固的小房子修建起來。

這些小房子雖然也不比尋常人家,但是作為一時的安身之所卻也足夠。

作為皇商,沈家是真的很看好海外的那一片未知的領域。得了皇帝的應允,他們幫起忙來也自然是不遺餘力。

除了糧草,他們還捐獻了大量的銀兩和藥材。

“嘿,我可不做賠本的買賣,隻是我們江南多才俊,保不齊今天我救助的這些百姓裡麵出個狀元探花,才子榜首什麼的呢,到時候他們可都得記著我沈家的好!”

沈家家主從不掩飾自己的市儈,可是卻也坦蕩到堪稱真誠。

雖然有富商與朝廷在後支援,當地的知府也是個非常精打細算的人。他在賑災工作上很有章程,又尤其善於治理水災。

唐久依稀記得,當年這人科舉的時候,那篇策論是與賑災相關的。

說起來,唐久也是有幾分過目不忘的本領了,近十餘年的進士策論,唐久都一一讀過,不能說逐字逐句記得清楚,但大多有印象。

從策論之上,唐久總是能夠看出幾分那些未來朝堂官員的秉性。

紀塵寰讓這人鎮守南方州郡,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如今唐久來到了南方,見到了這裡賑災的場景,就更是肯定了自己當年給紀塵寰的建議。

唐久將自己在南方所見之人、所行之事一一寫在了給紀塵寰的書信上。驛站快馬加鞭,唐久來江南時用了十日,而這十日的時間,卻也足夠她的書信走個來回。

紀塵寰一封一封地數著唐久的信,看著那匣子之中越來越厚的信件,不知為何,他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焦躁。

他雖然知道此行艱難,但是以唐久的手段,兩月有餘足該返京了。

可是如今兩個月過去,唐久絲毫沒有回轉的意思。畢竟南方的天災還沒有過去,可是老天陰雨不停,他們凡人又有什麼辦法?

紀塵寰有些焦躁地在寢宮之中來回踱步。他的手指神經性的抽動了一下,紀塵寰很快伸出自己另一隻手握住這根手指,臉色也肉眼可見的黑沉了下來。

太皇太後從走進他孫兒寢宮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幅光景。

看見紀塵寰這副樣子,太皇太後微微的皺起了眉頭。她見不得皇帝這副六神無主的焦躁模樣,這不是一個君王該有的樣子。

紀塵寰聽到身後有聲響,他很快轉過身。而在他在回身的霎那,他的臉上的全部情緒都一一收斂。

紀塵寰沒有解答太皇太後的問題,隻是虛扶了一下太皇太後,問了一句:“祖母今日怎麼有空來看孫兒?”

在紀塵寰年幼的時候,朝政由太皇太後把持,後來紀塵寰年歲漸長,太皇太後也開始逐步還政於紀塵寰。

就像當年她可以不顧太皇太後的尊容,跪在無名穀前一天一夜一樣,她對皇權勢力沒有半點的貪戀,一心所求的隻是這個國家昌盛。

如今紀塵寰成長成了一個合格的君王,太皇太後自然也並不太戀權柄。

紀塵寰雖然沒有回答,可是太皇太後已經看到他手中捏著的信。

知道信是唐久寫的,太皇太後猜測:“可是南方進展不順利?”

紀塵寰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封信放回自己的匣子中,這才對太皇太後說道:“天災之事,我們凡子終歸不擇其法,不過老師此去賑災,卻還不忘為我尋找忠臣良將,當真是煞費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