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捉蟲)(2 / 2)

眼瞧著江窈的背影漸行漸遠,鄭太後依依不舍收回眸光,質問道。

許皇後欲言又止,鄭太後厲聲:“你直說無妨。”

“臣妾宮裡頭有個粗使宮女,昨兒求了趙嬤嬤這才得以到臣妾跟前覲見,臣妾以為她有難處相求,一問才知,原來是她進宮前家裡有個表弟在靜安寺為僧,因為知曉她在永和宮侍奉,便遞了家書進來,白紙黑字,原來靜安寺的住持同王淑妃有瓜葛,受王氏照拂才坐到住持的位置。”

“臣妾和王淑妃之間的種種,您再清楚不過,她往日裡處處給臣妾穿小鞋,臣妾可以忍氣吞聲,偏偏這次不一樣,公主日日在靜安寺吃齋,她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如何受得住?”

“又是王氏——”鄭太後一拍桌子,“反了她了!”

一旁的流珠替鄭太後拍了拍背,鄭太後半晌才平複氣息,“先帝在位時開疆辟土,戎馬一生打下來的江山,依哀家看,當真要在他手上糟蹋了。”

如果說換成曆任太後說類似的話,彆人會覺得身為深宮老婦,眼光短淺,一概不得乾政,更何況還是議論天子的行徑對錯。

但是說這話的人是鄭太後,那便不足為奇,一眾宮人跪了一地喊著求太後娘娘息怒。

要知道,鄭太後是什麼人呐,先帝有一回和禦書房的宮女多說了兩句話,一連吃了七日閉門羹,最後還不是任由鄭太後指著鼻子一通數落,把氣性撒出來為止。

光熙帝下朝不久,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語,為了廣陽王的案子爭論不休,以致於心煩意亂禦書房坐不住,索性去了禦花園賞花賞月賞宮女。

王淑妃孕期尚且不足三月,內務府的綠頭牌被撤下來,床第之間的事宜自然是不能夠做。按理說,也該是許皇後翻身的日子。

事實證明,王淑妃能夠做到現在這個位置,不光是知情識趣,人家小算盤打的可精明了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挑了個新進宮的宮女萍兒在跟前侍奉,時常在眼皮子底下晃悠,身段模樣雖遠遠及不上王淑妃這個老妖精的派頭,卻也是花容月貌,再加上王淑妃默許她打扮的花枝招展。

光熙帝順水推舟的接了王淑妃這份心意,正琢磨挑個正經日子給萍兒封個才人。

光熙帝年紀輕輕時迫於先帝威嚴,鄭太後對他期許一向很高,不止政績上要賢良,後宮也要賢良,他心底是不屑的,自古帝王多風流,天經地義,人啊,叛逆期來了擋都擋不住。

等到先帝撒手西去,他自詡沒離譜到後宮三千人的地步,左手皇後,右手淑妃,落到鄭太後眼裡倒成了他荒唐似的。

他十四歲便有宮女初嘗風雨情,對於床第那檔子事秉持著肆意儘興的態度,反正他是皇帝,沒有人會忤逆他,除了許皇後,白天端著,晚上也端著,木頭美人隻可遠觀不可褻玩,試問誰受得了。

這兩年年紀大了難免力不從心,所以他起了閒暇之餘和人風花雪月的心思。

鄭太後的步輦剛過來,光熙帝和萍兒窩在涼亭裡你儂我儂的一幕正好被她看個正著。

鄭太後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女:“來的路上聽人說有個名喚萍兒的宮女要封才人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真是天大的笑話,哀家不許!”

萍兒一開始惶恐的不得了,直到聽見哀家不許四個字,她不想再被人踩在腳下頤指氣使,這件事不成,王淑妃也會懲戒她。

“太後娘娘,奴婢是心甘情願的,並不奢求名分,求太後娘娘成全。”

“母後,您看……”光熙帝一時間有些觸動。

鄭太後“嗤”一聲,“什麼心甘情願,不就是爬了龍床,犯不上往自己臉上貼金,你這牌坊啊,不如去亂葬崗上立,也好教後人都引以為戒,多長長記性。”

萍兒被噎的啞口無言,她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更何況爬龍床居然還是從太後口中說出來的。

光熙帝則習以為常,著急的解釋道:“話不能這麼說啊母後,都是朕的主意,她的品性您也瞧見了,您怎麼專同她過不去。”越說越語無倫次,“朕寵幸個宮女怎麼了?先帝縱著您,朕卻不能縱著您胡作非為。”

鄭太後失望的盯著光熙帝看了半晌,將近不惑之年的君王,枉費他活到這個歲數,越來越不成器。

“看著哀家的眼睛,再說一遍。”

光熙帝自覺失言,一腳蹬在萍兒心窩處:“還不快滾!”仿佛之前和她情意綿綿的男人不是他。

“兒臣知錯了。”

“以前哀家對你可謂是期許甚高,都是哀家臆想罷了。你旁的事情哀家不再過問,隻一條,你父皇當初再縱容哀家,哀家從不曾恃寵而驕,你上頭那些兄弟姊妹,若非自尋死路者,至今都豐衣足食。”

“可是窈窈出事了?”光熙帝大驚失色,“朕早該料到的,好一個情深意切的王淑妃,以前都是朕錯看她了。”

鄭太後:“……”果然還是她那個傻不拉幾的親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