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風向總是無時無刻變幻著。
這是江窈的第一想法。
鄭太後一沒和她計較聽牆根的事,二沒和她計較私下去廣陽府的事。
開門見山便問她這話,可見鄭太後為這事很是憂心,往往人在這種時候,都會迫不及待想找個傾訴對象。
江窈一貫作為開心果的存在,這關頭當然是當仁不讓,替鄭太後排憂解難才是上上策。
她不假思索道:“沒說什麼。”
正當她想岔開話題時,鄭太後狐疑的打量她:“你心裡頭那麼點小九九還想瞞得了哀家?”
江窈隻好衝她捏著食指比手勢:“說了那麼一兩句。”
“當時廣陽郡主病重,我過去瞧她時她正在小憩,一連喚她好幾聲都不見反應。”江窈慢慢追溯道,“想來應是沒聽見我說什麼。”
鄭太後一臉“哀家就知道是這樣”的神色。
江窈:“……”冥冥之中,總有種被欽定當背鍋俠的感覺。
鄭太後將她拉到涼亭裡,摁著她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你當時同廣陽郡主說的什麼呢?”
“歸根到底,我隻和她說了一句話。”
江窈打起腹稿,回想著當時的語氣脫口而出,“不如你嫁給鄭侯爺好了。”
鄭太後眼神有些幽怨:“原來是你這個小祖宗在亂點鴛鴦譜。”
“皇祖母您彆折煞我了。”江窈解釋道,“她當時看起來睡得可沉了。”
“你又不是她的耳朵,怎麼能夠確信她一定沒聽到?”鄭太後皺眉,“說者無心,聽者有心。”
江窈不想接這口黑鍋,她反駁道:“您怎麼不說,是袁氏攛掇她動的心思,人家母女兩個說些體己話總是有的。”
鄭太後提起袁氏時麵上有過一瞬的鄙夷:“袁氏這心思動了三年之久,當初國侯府上門提親,屬她最得意,王府裡設宴,請遍了滿長安的女眷,深怕旁人不知曉。”
江窈根據鄭太後的隻言片語,很快就反應過來:“所以現在的狀況是,廣陽郡主幡然醒悟,想要嫁進侯府?”
“**不離十吧。”鄭太後點頭,鬢邊的華勝微顫,“她們母女倆現在真正兒是心連著心。”
江窈旁敲側擊道:“皇祖母似乎對這件事不太樂見其成?”
“我從不做斷人姻緣的事,造孽呐。”鄭太後一陣唏噓,“你父皇的意思,要哀家先探探口風,再由他親自擬下詔書賜婚,昭告天下。”
江窈挑了挑眉,軟糯的聲音勸道:“儘人事,安天命。皇祖母您有操心的功夫,隻需要放在我一個人身上,何必執著於旁生枝節。”
“是哀家一時鑽牛角尖,老糊塗了。”
鄭太後臉上的鬱色頓時一掃而空,慈眉眼笑,“你這兩日在國子監如何?哀家聽流珠說了不少你的事跡,都能傳到哀家這裡的事,你父皇心底更是門清兒,你也該安分些,隻當像模像樣做給你父皇看罷了。”
“我一向很安分。”江窈眨了眨眼。
“國子監被你攪得天翻地覆,聖人的條框都不能拿你怎麼樣。”鄭太後的聲音拔高了些,麵上卻笑得愈發和氣。
“那是以前。”江窈忍不住絞帕子,鄭太後的消息顯然有延遲,再說了,她也沒有在國子監為非作歹,乾涉到旁人的學習任務。
“可見哀家往日裡都白疼你了。”鄭太後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
江窈仍舊在和手心的帕子較勁,好端端的帕子被她擰的皺巴巴,她想,一向高高在上的謝槐玉,總會有一天,被她親手拉下神壇。
她要用行動告訴他,妄想當稱霸天下的嫋雄是沒有好下場的。
然而實際情況是,她每次臆想完自己踩在謝槐玉頭頂上耀武揚威的場景後,第二天一覺醒來又成了鹹魚窈。
“若是你父皇再在你麵前說你不安分,你大可以直接回他,憑你是建章公主。”鄭太後看在眼裡,越來越覺得心窩酸楚,“你用不著向旁人辯解半分。”
江窈受寵若驚的點頭,似乎想起什麼,脫口而出:“若是有人上奏參我呢?”
鄭太後冷哼一聲:“你怕什麼,哀家倒要看看有哪個不長眼的膽敢參你。”
江窈暗戳戳的想,要不是謝相最近賦閒調休,江煊都快被謝相日行一參了。
但換個層麵想,是不是變相的代表自己在鄭太後心裡的地位更高一點。
於是江窈就委婉的提了下這個問題,鄭太後慢悠悠喝著茶,用深不可測的語氣告訴她:“你同煊兒不一樣。”
江窈聽完後,一度五味雜陳。畢竟她以前聽說過重男輕女的老太太,但重女輕男的她還是生平頭一遭見。
“哀家給你打個比方吧,他將來如果是那打江山的人,你便是坐江山的人。”鄭太後眉眼慈祥。
“皇祖母……”江窈托腮,“您能彆把坐享其成說得這麼清新脫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