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2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6989 字 10個月前

於是放低了姿態,哀聲說:“夫人千萬不要氣惱,我自知微賤,今日鬥膽登門,實在是來向小娘子賠禮認錯的。怪我糊塗,錯聽了女使的話……”

明夫人說呸,“你白長了一對招子,是為了好看?你要是儘心善待小娘子,怎麼連她的身形都認不出來?打發了她院裡的人,串通了內鬼做文章,隻有你家侯爺才信你,上我跟前糊弄,你還嫩了點。像你這等上不得台麵的娼婦,我腳底下的泥都比你金貴些,掌了開國侯府兩天家,怕是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真以為是當家主母,敢挺腰子和我說話!好了,我沒空和你囉唕,趁我還沒下令攆人,趕緊出府去,否則鬨起來,大家臉上不好看。”

才說完,柳氏撲通一聲便跪下了,哭著說:“夫人,妾當真知道錯了,因妾一時疏忽,連累得我們郎主骨肉分離,妾萬死難辭其咎。夫人,我家女君不在了,侯爺思念女君,如今隻有小娘子能慰侯爺的心。夫人是大慈大悲的人,就發發善心,讓我家小娘子跟爹爹回去吧。”

做小伏低,曲意柔馴,是柳氏慣用的伎倆。什麼下跪,自扇耳光,拿捏起來既悲情,又有讓男人憐惜的美感。

然而這套用在江珩身上管用,明夫人卻如看戲一般,譏誚道:“彆給我戴高帽子,我這人非但不慈悲,還刻薄得很呢。”邊說邊繞著她走了一圈,嘖嘖道,“好一副我見猶憐的嬌媚樣兒,偏偏我不是男人,沒有憐香惜玉的心。你也彆忙給我下套,不是我強留你家小娘子在府上,是你家君侯親口舍了嫡女,現在又來要,把我們公爵府當什麼地方了?”

柳氏見明夫人強硬,隻好使出耍賴的本事來,連連磕頭說:“求求夫人了,就讓我們小娘子回去吧,我來世變牛變馬,報答夫人大恩……”

這種低聲下氣潑臟水的做派,真是叫人領受夠了。明夫人火氣大盛,扭頭對江珩道:“江侯,管好你的婢妾,彆讓她到我門頭上來現眼。”

江珩弄得左右為難,也知道這樣的辦法對明夫人不管用,便伸手去攙扶柳氏。

柳氏正演在興頭上,掙脫了他的手依舊磕頭不止,邊磕邊痛哭,“夫人,您就發發慈悲吧,您也是有兒女的人啊。”

她不聽勸,這就怨不得人了。明夫人反倒冷靜下來,轉身在圈椅裡坐下,涼聲道:“磕,一直給我磕,我不叫停,你就磕死在這裡!當初你逼得女君準你進門,想必用的就是這一招吧?今天登我的門,料準了我是公爵夫人,身上有誥命,拉不下麵子把你怎麼樣,因此你就在我府上做這浪蕩樣子,想以此脅迫我。可惜你使錯了手段,我這人是上京出了名的潑辣,你敢在我跟前耍無賴,我就打得你肉兒片片飛,讓你知道厲害。”說著一喝,“來人!”

侍立的幾個婆子女使都一凜,上前了半步。

明夫人盯著柳氏,咬牙道:“把這打脊不死的賤人綁起來,扔到外頭去,她要是敢掙,就扭送官府,江侯既不管教,自有人來管教。彆自恃生了三個哥兒姐兒,奴籍文書奈何不得你,下賤婢妾大鬨公爵府,犯上了官司,照樣也能發配你!”

那幾個婆子女使得令,果真摩拳擦掌上來拿人,都是內宅中混跡的行家,有人一把逮住了柳氏的頭發,正想作法,被江珩慌忙阻攔了。

他一頭護住了發髻散亂的柳氏,一頭對明夫人道:“長姐,你何必咄咄逼人。”

明夫人冷笑了一聲,“咄咄逼人?要不是瞧著你是巳巳的親爹,身上還承著我明家帶給你的爵位,我早叫人來打殺你這糊塗蟲了。我告訴你,死了帶回巳巳的念頭,我妹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骨肉,絕不送到你江家門上,任你們作賤!”

看來再無協商的餘地了,江珩攙起了柳氏,狠狠道了聲“我們走”。

一個開國侯,被妾室害得這麼狼狽,說起來真叫人唏噓。

明夫人看著他們一步步走出大門,揚聲道:“若有不服,隻管去告禦狀。江珩,你是怎麼爬到今天的位置的,想是全忘了,再和這賊婦廝混在一起,日後斯文掃地,且有你哭的日子!”

那兩個人終於邁出大門,登上馬車走了,明夫人轉頭向姚嬤嬤哼道:“我當這柳氏有什麼手段,竟是全靠扮軟弱,死纏爛打。這回她男人愈發地心疼她了,就算沒接回巳巳,她也不虧。”

姚嬤嬤掖著手笑了笑,“市井裡頭出來的,巴結上一個權貴便使出渾身解數,無非這點子辦法。也虧得那江侯,事事都聽她的,這小娘兒是盤算著接回小娘子,往後好幫襯她生的那三個。”

明夫人嗤了聲,“可是笑話,她巴望自己成了正室夫人,將來就有她哥兒姐兒的好處,卻不知道她的出身是釘死的,就算江珩扶正了她,幽州那幫貴婦們眼裡照樣沒有她。她要是聰明,就該好好服侍女君,哄得女君高興了,把那三個崽子記在正房名下,將來婚配由女君出麵,才能覓一個像樣的人家。”

可惜瓦市出身的小婦,並不懂得那些道理,她隻知道自己的人也好,物也好,要全握在自己手心裡才算屬於自己。今天江珩來要人,也必定是她的主意,要不是顧及自己的體麵,明夫人是真打算好好捶她一頓替妹妹出氣。生平最看不上這等矯揉造作的東西,倘或自己府上出了如此作怪的婢妾,還容忍她到今日?早八百年借故打死了!

這頭正說著,進了內院的大門,抬眼便見雲畔站在甬路上,叫了聲姨母,“我爹爹來了嗎?”

明夫人伸出手來牽她,一麵道:“帶著那小娘兒一道來的,那小娘兒在我跟前唱大戲,又哭又笑又磕頭的,想接你回去,被我打發了。”頓了頓又問她,“巳巳,你怪姨母擅作主張攆走他們嗎?”

雲畔搖了搖頭,“我要謝謝姨母護著我,不讓我回那個家裡去。要不是因為那門婚事,他們哪裡想得起來接我。我若是回了那個家,將來柳氏和兩個妹妹少不得三番五次登門,憑她們的做派,隻會帶累我的名聲。”

明夫人笑道:“好孩子,你自己明白,姨母就放心了。人一輩子最怕立場不穩,就算有一雙鐵手,也扶不住東搖西晃的人。有了這一回,他們不會再打你的主意了,你隻管好好備嫁就是了。”說著又哦了聲,“我想起來了,明日宰相夫人生日,設了筵席招待賓朋,你隨我一道去。參加筵席的都是上京有名有姓的貴婦貴女,這是你頭一回露臉,不求出挑,隻求穩妥。消息會傳到魏國公府胡太夫人和梁王妃耳朵裡,好與不好關乎將來她們對你的看法,自己千萬要仔細。”

雲畔應了個是,其實幽州也好,上京也好,活在這個圈子裡都一樣,就是要學會討巧。好在自己沒什麼陋習,就那樣平平淡淡地處世,沒有人特彆喜歡她,也絕不會有人格外討厭她,這樣就很好了。

明夫人則是快樂的,她“唉呀”了聲,長歎道:“我還從未帶著自家的孩子出席過宴會呢,那些人常問起梅芬,弄得我都不知怎麼應對她們。”

如今可好了,有個帶得出去的,滿足了明夫人招搖自家孩子的願望。先前被江珩和那小婦弄得怒火中燒,叫她心裡不痛快,可一想起明天的筵席,那些宵小的可笑行徑便又不足掛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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