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2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7744 字 10個月前

不管怎麼樣,先穩住雲畔,麵上冰釋前嫌,往後就能常來常往。那位魏國公上回來幽州賑災,柳氏出門時曾遠遠見過,真是龍章鳳姿,生得堂堂好相貌。雲畔那丫頭未必是個福厚的,人一輩子的坎坷病痛多了,興許哪天像她母親似的一命嗚呼了,白放著現成的好親,讓雨畔或者雪畔乘一乘東風,到時候自己掌了開國侯府,嫡親的女兒成了公爵夫人,那自己身上這賣酒女的招牌,世上還有幾個人敢提起!

所以就得慫恿江珩去,這也是最後的一條路了,若果然不成,隻好自謀前程。

江珩也開始盤算,“前幾日魏國公一直不在上京,聽說這兩日回來,我也想瞧一瞧,他對我這嶽丈究竟是什麼意思。眼下這事不解決,將來真等他們完了婚,我在朝中處境豈不尷尬?好歹要受他一個大禮,也好讓人知道,我才是他李臣簡正頭的嶽丈。”

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這麼辦,於是提前收拾起來,趁著太陽斜照避開大日頭,騎馬趕回了上京。

如今年月不實行宵禁了,上京的夜市也皎皎如白晝一樣,等進了城門,撲麵就是一陣酒氣和胭脂相調的香氣。街市兩旁的酒樓連綿掛著燈籠,河岸兩旁每二十步一盞華燈,絲竹聲、歌聲,並男女談笑的聲音混雜著灌進耳朵裡,這炎熱的夏夜就像紅泥火爐上烘烤的各色香料,拚湊出上京的一等繁華和格調。

禦街上是不能騎馬前行的,江珩便牽著馬韁,帶著隨行的小廝,在熙攘的人群裡穿行。

將近子夜了,筵宴上也有借故抽身出來的賓客。走了一程,忽然聽見有人叫了聲“江侯”,江珩回首望,是陳國公並幾位朝中同僚從梁宅園子裡出來。陳國公三十上下年紀,已經蓄起了胡子,同樣的皇親貴胄,武將卻不乏斯文的做派,見了江珩拱拱手,“江侯風塵仆仆,這是才入京嗎?”

江珩故作坦然地回了一禮,笑道:“這樣大熱的天,白日趕路實在受不住,還是踏著夜色回來涼爽些。”複看了那輝煌的酒樓一眼,“列位今夜赴誰的約啊,這麼早就散了?”

陳國公道:“起筵的人江侯也認識,正是江侯貴婿。”說著一笑,“忌浮今日剛從息州回上京,設宴大家聚一聚。我明日一早還要練兵,所以先走一步……誒,江侯趕了半夜的路,何不進去歇歇腳?”

江珩聽是魏國公起的筵,倒有進去會一會麵的意思。尤其是酒桌上,花紅柳綠地人也溫存,好說話。隻是顧忌向君劼在場,相顧難免會尷尬,便有些遲疑地問:“我正好有事要與舒國公商議,不知他人可在呀?”

陳國公說不在,“今日是侍衛司和殿前司的聚會,隻邀了兩司的人,並沒有下帖請舒國公。”其實其中內情陳國公是知道的,不過為了顧全江珩的麵子,不好多說什麼,於是踅身比手,親自將人領進了雅閣。

江珩來得突然,眾人不知情,進門便見席間坐著一位打扮入時的行首,正替將領們倒酒勸飲。

魏國公一手搭著憑幾,一手捏著羊脂玉杯,閣子四角燃了方燈,照亮他略顯慵懶的眉眼,眼梢一點清雅勝殊冠絕,正鬆散地和身邊同僚說話。

陳國公笑著招呼了聲,“忌浮,瞧瞧是誰來了。”說著引了引江珩,“我出門正巧遇上江侯,江侯趕夜路,才進城,想是人也乏累了,因此請他進閣內同飲一杯。”

魏國公是守禮的人,忙起身作了一揖,“不知江侯來了,未及遠迎。”向門上酒博士抬抬手指,立刻便有人取了涼墊過來放下,他牽袖向江珩一比,“江侯請坐。”

在場的官員們雖然不在一處任職,但大多是相熟的,大家熱熱鬨鬨見禮,幽州防禦使趙重醞是魏國公好友,打趣道:“先前還說點幾位角妓來對詩呢,忌浮偏說不要,問他為什麼,他說他要成親了,可要笑死我們了。這會兒想想,好在沒有傳人來,否則被江侯拿個正著,豈不尷尬?”

大家又是亂哄哄一頓嘲笑,如今的年月,哪有守身如玉的男子,大家嘴上不說,眉眼官司打得熱鬨,暗道江侯自己還有一名寵妾呢,就算要來拿女婿的奸,自己身不□□上妾代女君之職,還有什麼顏麵管教女婿。

江珩勉強和他們虛與委蛇了一番,反正他誌隻在魏國公一人。翁婿兩個臨近坐著,魏國公對他還是很尊重的,親自替他滿酒,又閒聊了幾句幽州眼下的重建,酒過三巡後江珩終於找準機會一歎:“不瞞你說,我已經多日沒見到巳巳了。”

關於這個問題,準女婿也不好隨意插嘴,魏國公沉吟了下道:“那日我去舒國公府上拜會,見過小娘子,舒國公夫人將小娘子照應得很好,江侯可以放心。”

這哪是照顧得好不好的問題,是即將大婚,卻不認祖歸宗的問題。

江珩緘默下來,又不便將那天在向家遭受的冷遇和盤托出,隻得迂回道:“舒國公夫人自然是疼愛巳巳的,但如今你們要大婚,家下的婚宴總要辦起來。巳巳人在舒國公府上,我這頭卻難料理了,原想接回巳巳,可因上次的誤會,舒國公夫人對我頗多抱怨,也不叫我見一見巳巳……父女兩個就算有不快,說開了便過去了,總不能弄得老死不相往來,叫人說起來也不好聽啊。”

魏國公低垂著眼眸不做表態,待了半晌方和聲道:“江侯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這件事並不由我做主,一切還得問過小娘子。我是大男人,外頭四處闖蕩,她在深閨裡,我想見她一麵也不容易。”頓了頓道,“這樣吧,請江侯稍待兩日,等我找個機會問過小娘子,再給江侯答複。”

好在、好在……好在這女婿識禮,不像婦人似的眉毛胡子一把抓。江珩心裡總算有了指望,男人畢竟要在官場上行走的,為了往後相處自在,魏國公也會設法解決這個難題。

“如此,一切就托付國公了。”言之鑿鑿,仿佛朝中公務交接。

魏國公道好,如常替他斟酒,和同僚們周旋。

江珩看在眼裡,對這佳婿是極為滿意的,心說男人還是應當和男人打交道,上回去舒國公府上向明夫人陳情,實在是最傻的決定了。幸虧煙橋機靈,想起直接找魏國公,他們小夫妻間商議,不比和明月情那個悍婦周旋強百倍嗎。

一場筵宴到了醜時前後,就已經酒意闌珊了,又聽行首擊著紅牙板唱了一曲《牆外花》,什麼“春晝風凋海棠花,飄牆過院落鄰家”,似乎也有三分意境,唱出了江珩心內的一點淒涼。

禦街上遠近的燈火,漸漸變得葳蕤了,一行人裹著酒氣從門廊上出來,外麵候著的小廝忙上前替魏國公披上了氅衣,小聲道:“夜深了,公子彆著涼。”

魏國公如今雖已經領了爵位,早前的梁王府也改成了國公府,但因上頭還是祖母及母親掌家,貼身伺候起居的人依舊稱他為“公子”。朗朗月色下,那公子也確實如他身上的蘭桂香氣一樣,很有亭亭淨植的清朗,謙恭地先送走了江珩,方回身登上自己的馬車。

馬蹄叩擊著香糕磚鋪就的道路,一盞白紗燈籠挑在車轅前,微微晃動著。

扶與行走的小廝聽見車內人輕輕咳嗽了兩聲,忙問:“公子可要喝些熱水?”

車內人說不必,略過了會兒,挑起窗上簾子叫了聲辟邪,“明日替我送一封拜帖到舒國公府上,就說我午後登門拜會雲娘子,問娘子是否方便。”

辟邪應了聲是,又好奇地打探,“公子當真覺得,舒國公夫人會答應讓雲娘子回開國侯府?”

車裡人淡淡道:“江侯既然找到門上,我不好推諉,等問過了她的意思,若是她不願意回去,再想個兩全的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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