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2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10079 字 4個月前

雲畔說:“我看了避火圖,公爺真的已經歡喜極了嗎?”

她有時候確實傻得天真,他哭笑不得,若說真的歡喜極了,似乎……還差了幾分。

她見他不回答,身子微微挪動了一下,“公爺……”

就是那一聲喚,軟糯地,帶著點撒嬌的口吻,勢不可擋地落在他心上。

他怔了下,鬢角的汗水氤氳成災。雲畔看他皺起眉,神色忽然一變,然後如失了線的傀儡般頹然傾倒,濕潤的皮膚互相緊貼著,這六月的夜,熱得幾欲燃燒。

探出錦被外的細嫩腳趾蜷縮起來,雲畔莫名口乾舌燥。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視線與她相交,眼神深邃如海。正當她茫然的時候,抬起手指替她撥了撥臉上的發絲,指尖順著她的臂膀一路向下,找見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

這樣,便算大禮已成了吧!

雲畔累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想想自己並未做什麼,不知怎麼像抬過了石頭似的,手腳沉重得騰挪不動。後來迷迷糊糊睡著了,沉沉一夜好眠,連夢都不曾做一個。

清晨時候,院子裡傳來鳥鳴,伴著女使在外間卷動竹簾的聲響,她微微睜開眼,天光已經放亮了,又是一個嶄新的煙火人間。

枕邊人睡得很熟,她沒有吵醒他,躡著手腳下床。昨夜落下了些後遺症,連走路都有些不自如,卻也隻好直了直腰,為免讓人笑話,裝也要裝出諸事太平的樣子。

鳴珂和箬蘭上前伺候她洗漱,檎丹搬了食幾擺在一旁,姚嬤嬤將一碗珠玉二寶粥放在幾上,掖著手小聲問:“夫人,昨夜……”

雲畔紅了臉,把那塊疊得方方正正的元帕交到她手上。姚嬤嬤翻開看了一眼,上頭有小小的一塊胭紅,那是姑娘長大的標誌。

姚嬤嬤頓時大喜,帶著女使們向她納福,欣慰地笑道:“這樣可好,奴婢終於能向夫人姨母交代了。”說著喜滋滋將帕子裝進盒子裡,一頭說著,“奴婢這就去給王妃道喜。”一頭快步走出了上房。

三個女使還是姑娘,大家交換了下眼色,都有些不好意思。

雲畔隻得故作老練,“將來你們成親了,都要有這一遭的,坦蕩些,沒什麼可害臊的。”

可是自己飛紅了臉,最後也說不下去了,抬起雙手捂住了臉。

這回寬慰她的輪到檎丹她們了,“原就該這樣,您已經出了閣,是公爵夫人了,尊禮數而行,沒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

箬蘭替她高高綰起了發髻,篦子將發綹梳得一絲不苟,嘴裡歡歡喜喜說著:“今日梳個朝天髻,再戴上金梳和釵鈿,這樣才有公爵夫人的尊貴體麵。回頭西府裡夫人瞧見了,知道夫人一應都好好的,心裡不知多高興呢。”

雲畔望著鏡中的自己,終是長出了一口氣。

就像先前她同她們說的,嫁了人,都要經過這一關,除非你想留著完璧之身盤算和離。自己呢,雖說對魏國公沒有什麼特彆的好感,但至少不討厭。這公府裡人,長輩慈愛,小姑親厚,因此也沒有不在這裡長久生活下去的道理。既然如此,儘了為人妻的責任,她便不欠著魏國公了。

內寢的人終於也起身了,男人梳洗穿衣不像女人繁複,起得比她晚些,但先她一步穿戴妥當。

雲畔走出妝室的時候,他已經在門前等著了,見她盛裝打扮,眼裡浮出驚豔的光,隻是麵上仍舊不動聲色,還是那樣自矜的模樣,含笑說:“祖母發了話,今日不用請安,等前頭預備妥當了,咱們就出發吧。”

雲畔微點了點頭,與他並肩立在廊廡下,等著二門外的消息。

大概因為昨夜那樣的親昵,彼此都有些難堪,李臣簡也不似那些善於登鼻子上臉的人,不因她委身了自己,便油嘴滑舌大大輕薄起來。

在他眼裡,夫人是值得珍視和尊重的,彆人到你家中來,與你不是骨肉至親,你更得處處小心,不能唐突了她。

頭天下過雨,這院子裡的一切都被洗滌一新,仿佛身邊的人也是嶄新的。他悄悄看了她一眼,她昂首站著,年紀雖小,卻表現出了一副當家主母的氣勢與做派。

姚嬤嬤的丈夫何嵩是陪房到魏國公府上的,姚嬤嬤承辦內宅的差事,二門外由他聽候差遣。他站在院門上回話,說車馬都準備齊全了,請公爺和夫人移駕。

李臣簡說走吧,一麵伸手讓她借力,待登上車輦坐定了,方低聲問她:“這會兒覺得怎麼樣?還疼嗎?”

心頭一蹦,雲畔又漲紅了臉,支吾著說:“已經不疼了,謝公爺關心。”

他靠著車圍子,紫色的圓領襴袍襯出儒雅的氣度,抬手轉動著指節上的指環,笑道:“你我是夫妻,夫人太過客氣,反倒顯得生疏。”

這話很是,現在回頭想想,兩人之間一口一個公爺,一口一個夫人,即便同床共枕,好像也沒有讓心覺得靠攏幾分。

雲畔嘴上應著:“日後咱們相處隨意些吧!”言罷又問他,“昨日我和長輩們說起了開設鋪子的事,公爺可曾聽說?我自己的一點淺見,想起便要去做,不知公爺有什麼想法?或者覺得我一時義氣了,這事還需從長計議?”

李臣簡自然已經聽說了,她隨王妃移到彆院查看回門禮時,太夫人便和他提及了此事。

隻消簡單的兩句,他就明白她開設鋪子的用意了。昨日禁中之行,想必給了她不小的震撼,這個年輕的女孩子,開始試圖經營貴婦圈子裡的人脈。她有很好的開端,那人手一個的乾坤核桃,讓她在勳貴圈子裡小有名氣,上京誰不知道,魏國公夫人有一雙巧手,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乘著這個東風,開鋪子是順理成章的事,即便不是為了助他成就大業,就是簡單和貴婦貴女們打好交道,也是作為賢內助的功績。

如今她來問他的意思,他自然不會潑她冷水,隻道:“你開了鋪子,我替你拉生意。聽大哥說,幾位表妹都很喜歡你的手藝,她們是眼高於頂的郡主,隻要她們喜歡,你那鋪子必定生意興隆。”

這是意料之中的驚喜,雖說她已經說動了胡太夫人和梁王妃,但真正得到他的支持,也很令她高興。

“阿娘傳給我的,大多是金銀鈔引和房產田地,我在閨中的時候就想開酒樓錢莊、開賃鋪質庫,隻可惜礙於閨閣女子的身份,不好大膽行事。”她將手壓在膝上,笑著說,“如今我已經出閣了,好些不能說的話可以說,好些不能做的事也可以做了。”

“這麼想來,出閣也不是一件壞事,對吧?”他有些促狹地接了口。

雲畔笑得眉眼彎彎,頷首說:“正是。”

他也點了點頭,“我知道夫人是個行事謹慎的人,所以你想做的事,大可放手一試。隻有一樁,防人之心不可無,疑人便不能再用,除此之外就沒旁的了。將來倘或有哪裡需要我相助,不要客氣,隻管同我說。”

有他這句話,一切便有了根底,就像上回在幽州初遇他,即便隔著一道垂簾,也讓人感到敦實可靠。如今更可以正大光明倚仗他,背靠大樹好乘涼,果然是件令人愉悅的事啊。

雲畔含著笑望向窗外,馬車篤篤,一路向舒國公府進發,兩柱香時候便到了府門上。

姨丈姨母及爹爹接了信兒,已經在門外等著了,見他們下車來,一個個都揚起了笑臉。

李臣簡和雲畔一一向他們行禮,姨母拉了雲畔的手,再三地仔細端詳,笑道:“我的巳巳,眼見著成了大人,你阿娘在天上看著不知多喜歡。”一麵招呼著,“快,彆在外頭站著了,天兒多熱的,快進去歇歇。”

一行人便都移進了前廳,後頭擔著回門禮的小廝也將擔子抬了進來。

男人們坐在一起飲茶說話的時候,明夫人拉著雲畔挪到了東邊的小花廳裡,娘兩個在席墊上坐定,明夫人切切地問:“郎子待你如何呀?相處了這兩日,總對他的為人有些了解了吧?”

雲畔抿唇笑了笑,“他是端方君子,人品也貴重,對我沒有什麼不好的。”

明夫人鬆了口氣,剩下便是女人的私房話了,壓著嗓子問:“郎子可溫存啊?那上頭……和諧麼?”

又是這樣的問題,雖說是姨母對她的關懷,也實在叫人難為情得很。可是又不能不答,便靦腆地低下頭去,絞著手指說是,“公爺很溫存,一應都好,請姨母放心。”

明夫人瞧她那小模樣,就知道小夫妻確實好得很,當下掩嘴囫圇笑道:“早前說他身子弱,其實我心裡還有些擔憂呢,第二日接到府上送來的喜帖,我就曉得是我杞人憂天了。”

雲畔終是小媳婦,說起這種房中事就扭捏得很,東拉西扯又閒談了幾句,問姨母,“表姐在滋蘭苑麼?知道我今日回來麼?”

明夫人道:“三朝回門,她是知道的。隻是這丫頭不知怎麼的,竟像著了魔,這三日乾脆連院子都不出了。那日原想帶念姿讓她認識的,她卻死活不肯開門,把我鬨了個沒臉。”

雲畔聽了,總覺得不大對勁,“我去瞧瞧阿姐吧!”說罷從小花廳辭出來,順著木廊往滋蘭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