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2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8418 字 4個月前

次日起來,因為睡得很飽,大覺神清氣爽。

女使伺候她梳妝打扮好,便同李臣簡一道上茂園請安。

王妃自從看過了那方元帕,萬事都足了,笑著說:“哥兒難得有十日婚假,彆那麼早起身了。”邊說邊瞧胡太夫人,“母親,還是免了他們的晨昏定省吧,小夫妻才成婚,大可睡得晚一些啊。”

胡太夫人正吃茶,聽了點頭,“我也正想說,這幾日的請安就免了吧,一大早趕了來,又不是朝廷上朝,心意到了就成了。”

李臣簡倒是沒什麼想法的,一切全聽雲畔的意思。雲畔呢,新婦子進門,長輩可以體恤,自己不能失了禮數。

她偏身坐在椅上,笑道:“家下諸事太平,我們能在祖母和母親跟前儘的孝心,隻有請安罷了,要是連這個都免了,那還何談孝敬呢。”

其實她越是推脫,長輩體恤得越是心甘情願,胡太夫人臉上也有了笑模樣,隻道:“就依我的意思辦吧,忌浮上朝的日子,橫豎你要送他出門的,順道過來問個安也是你的心意。若是逢著忌浮休沐的日子,晨間的請安就免了,我們年輕時候也貪睡,叫你們小夫妻多在一處,早日讓我們抱上一個小的,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孝敬了。”

說起這個,王妃就眉花眼笑,仿佛媳婦已經有了好信兒似的,眼神裡充滿期待。

雲畔紅著臉,也不好怎麼作答,還是李臣簡應了,“那就依著祖母和母親的意思行事吧。”

一家子坐在小花廳裡吃茶說話,晨間的時光就這麼慢悠悠地流淌過去,雲畔雖是初來乍到,卻品咂出了當初阿娘還在時的溫情。夫家相較之下,反倒比現在的侯府更有人情味,早前她還曾擔心這樣鼎盛之家,必定處處荊棘,如今看來,也許是自己多慮了。

當然順遂的生途中,總有一兩樣不叫你舒心的。從茂園回來後,李臣簡出門酬謝大婚那天擺路障的下屬同僚們,雲畔則迎來了遞拜帖的姑母。

前院傳話進來,說東上閤門副使的夫人登門拜訪來了,雲畔便讓姚嬤嬤出去相迎,將人迎進了二門內。

彭夫人跟著姚嬤嬤一路行來,這公爵府的氣派叫她看花了眼。到底彭盛隻是個從七品的芝麻綠豆官兒,要論著身份地位,她這輩子都沒機會踏進這樣的門頭裡來。早前說幽州侯府已經十分堂皇了,沒曾想和這公爵府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如此顯赫的門第,侄女嫁進來,自己跟著沾光,瞧瞧這些女使仆婦,見了她都行禮,彭夫人也體會到了一點人上人的快感。

姚嬤嬤引著她上了西邊的廊廡,側目打量這位姑母,她東張西望活像進來開眼界的,當即不免輕視她,這等做派,難怪縣主當初瞧不上。

“閤使夫人,請吧。”輕視歸輕視,人家總是主家的長輩,姚嬤嬤堆起一個笑臉比了比手,“公爵夫人在前頭花廳裡等著您呐。”

彭夫人噯了聲,跟她拐過一處轉角,再往前是個玲瓏小庭院,翠竹漪漪,活水環繞,仔細聽還有淙淙的流水聲。再走近些,那高低垂掛的竹簾後有女使經過,裙帶逶迤著,像文人案上的工筆畫。

彭夫人提裙登上木台階,終於看見花廳深處坐著位端莊的姑娘,仔細看那眉眼,倒還是記憶裡的模樣,隻是人登了高枝,嫁了貴婿,形容兒也愈發地高貴起來了。

“夫人,閤使夫人到了。”姚嬤嬤在門外站住腳,向內回稟。

坐在榻上的雲畔抬起頭來,見彭夫人到了門上,便站起身叫了聲姑母,“快裡麵請吧。”

彭夫人應了,笑著邁進門檻,上下打量她一通,嘖嘖道:“我的兒,這程子我縮在那小小的貫口,一時也沒有出門。自上年你阿娘喪禮上一彆,竟有一年多沒見了,前幾日才得了你的消息,說你成婚了,我和你大姑母因礙著是在舒公爺府上辦事,不便登門,心裡卻一直記掛著這事。這不算好了你三朝回門,待得第四日來瞧你,卻是正好。”

她這幾句話就露了怯,一聽就是上不得台麵的人。

天下沒有這樣套近乎的,開口便是“我的兒”,早前娘子待字閨中時候這麼叫倒也罷了,如今人家是堂堂的一品誥命夫人,她也這麼沒忌諱地稱呼,這是沒有外人在,倘或有外人,豈不要招人笑話!

雲畔因知道她的見識品性,並不和她計較,還是和顏悅色地請她坐,“認真說起來,我和姑母確實有一年多沒見了,姑母身子可好啊?姑丈和弟弟妹妹們都好罷?”

彭夫人說尚好,“就是家裡的婆母一年倒有十二個月躺在床上,吃喝都要人服侍,又要時時瞧病吃藥,實在叫人乏累得很。”

這是她慣常用的手段,但凡開口,必先訴苦,阿娘起先也還接濟她點兒,後來聽得實在太多了,便不怎麼願意搭理她了。

雲畔臉上照舊含著一點微笑,沒有接她的話,轉頭吩咐檎丹,“叫人上些茶點果子,姨母從貫口趕到上京,想必走了一早上,人也乏了,好生進點東西歇一歇吧。”

彭夫人心道哪裡歇不得,偏到這裡來歇腳,這回跑這一趟是有目的而來,不能叫她東拉西扯岔開了話題。

於是讓隨侍的婆子奉上了一個紅綢包裹,並兩大盒的喜餅,笑著說:“你大婚當日我不得來,今天補上了。你也知道我家道艱難的,錢雖不多,不過三五兩,你縱是瞧不上,卻也是姑母的一片心意,好歹要收下。”

姚嬤嬤失笑,隨份子前先哭了窮,這紅包竟是叫人收還是不叫人收呢?

雲畔好性兒,客套道:“都是一家子骨肉,心意到了就成了,我還能挑姑母的不周不成!姑母既是家道艱難,還是留著這銀子,給家裡頭臥床的老人買些吃食吧,我這裡尚且過得去,姑母不必為我操心。”

結果這彭夫人是個魚眼睛,她那雙招子四下一瞥,笑道:“哎呀,嫁了這樣的高官之主,如今又是一品的公爵夫人,隻說‘過得去’,未免太拿姑母當外人了。瞧瞧這府邸,再瞧瞧這家俬,哪一樣不得販夫走卒掙上幾輩子,你也自謙得過了,反叫人心裡不受用。”

至於她婉拒的份子錢,要是實在不收,那也就算了,畢竟這樣的蚊子腿,人家大富大貴之家不在眼裡。

雲畔不說話了,接過茶盞低下頭,抿了口茶。

彭夫人的感慨真是怎麼說都說不完,她還在嘖嘖,自言自語著:“怪道女孩子都愛往高處嫁呢,將來縱是不得夫主的心,榮華富貴卻少不了……”

她越說越不像話,姚嬤嬤見雲畔臉上神色微變,便不客氣地接了彭夫人的話,笑道:“正是呢,姑娘嫁郎子,果真是要擦亮眼睛才好。高嫁的郎子,少說家世才學樣樣都好,低嫁卻圖什麼呢,給窮家子掌門庭,臨了還得不著一句好。”

彭夫人愣了下,饒是再遲鈍,也聽出了這婆子話裡帶刺。依眼下的形勢看,雲畔端著架子,說的全是場麵上話,自己再套近乎,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人家也不愛搭理,倒不如言歸正傳的好。

於是她挪動了一下身子,擠出了一點笑容,小心翼翼問:“你爹爹要在上京置辦侯府的事兒,你聽說了嗎?”

雲畔點了點頭,“明年官家單日坐朝,爹爹也沒法子兩地奔走了。”

“可不是。”彭夫人道,“就是這上京買宅子,實在是一項極大的開銷,前幾日還說呢,賣了老宅子填補進去,隻怕還不夠。你瞧你如今過得這樣的日子,自己自是沒什麼發愁的了,倒是拉扯娘家一把,到底女人在夫家的體麵,終是要靠娘家撐著的。”

雲畔聽罷,總算弄清了她今天的來意,擱下茶盞笑著問她:“那依姑母的意思,我貼補多少最相宜呢?”

彭夫人轉了轉眼珠子,伸出了四根手指,“這個數,我料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