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8209 字 7個月前

“哦,四十兩麼?”雲畔斟酌了下,“我手上現銀子暫且沒這麼多,或者湊一湊吧,姑母且等會子。”

彭夫人擺了下手,“四十兩可頂什麼用,買兩個石獅子都不夠。你若是有心,就湊個四千兩吧,好解你父親的燃眉之急。”

邊上的姚嬤嬤和檎丹聽了,麵麵相覷,差點笑出聲來。

四千兩,這是多大一筆錢財,夫人在南橋瓦市上買了五間鋪子,都沒花去那麼多錢。這寒門出身,夫家也不富貴的江家姑奶奶,一出口就是四千兩,真是癩□□打嗬欠,好大的口氣呀!

雲畔本以為她大約是要四百兩,自己說四十兩,帶著些揶揄的意思,誰知她一張嘴就是四千兩,倒著實讓她吃了一驚。不過她有涵養,並未把不滿寫在臉上,不過寥寥一笑道:“姑母太看得起我了,我才出閣,還未經營起自己的小家,哪裡來的四千兩貼補娘家?”

彭夫人這回來是想好了的,橫豎一錘子買賣,三千兩是討,四千兩也是討,越性兒多說一千兩,於柳氏沒什麼妨礙。隻要雲畔肯拿出來,兩千八百兩照舊給柳氏,自己留下一千二百兩,縱是往後不和侯府來往了,自己也是賺的。

一千二百兩,以柳煙橋往常給的那點小恩小惠來算,就是再拉扯上一百年,也斷乎沒有這個數。反正自己今日走了這一遭,成不成全看自己的本事,柳氏就算事後知道了,也不能來找雲畔對質告狀,你能獅子大開口,還不容我趁亂也插一腳?世上哪裡有人嫌銀子燙手的,萬一雲畔顧念父女之情,願意幫襯娘家一把,將來承她情的也是江珩。嫡親的父女,一筆寫不出兩個姓來,這筆糊塗賬最後算不清楚,難道雲畔還能要她爹爹還錢不成!

有了自己的目標,彭夫人便開始替雲畔盤點手裡的體己,“你出閣,兩府不是都給你預備了陪嫁嗎,再加上公爵府下聘的禮金、你母親留給你的房產鈔引現銀子,少說十萬八萬兩總是有的,區區四千兩而已,何來拿不出一說。”

雲畔也不惱,搖著扇子道:“我有多少家俬,我自己還鬨不清呢,姑母倒替我算明白了。”

彭夫人實在不是個聰明人,她不過仗著自己一點小機靈,就以為全天下都是傻子,堆著笑說:“我隻是胡亂一說罷了,都是為著你和你爹爹的父女之情。”

雲畔哼笑了一聲,“什麼父女之情,要拿四千兩來買?昨日我剛見過爹爹,這事他為什麼不親口同我說?”

彭夫人一時啞了口,頓了頓才道:“你爹爹是個大男人,自己籌建府邸要問女兒討銀子,哪裡開得了口。”

結果雲畔便不說話了,慢條斯理整了整衣襟,唇邊依舊帶著笑,眉眼卻漸漸冷了下來。

夫人不屑於和這等沒眼色的親戚兜搭,自然就輪到姚嬤嬤上場了,她在一旁接了話,半帶譏誚地說:“既是亡母留給姑娘的東西,我看閤使夫人還是不要算上為好,沒的叫人笑話,說長輩打秋風,都打到先人遺物上來了。再說我們公爵夫人的陪嫁,舒國公府預備的,本不和侯府相乾,認真算娘家陪嫁統共一千兩銀子,這個數,說出來磕磣,裡頭八百兩還是當初東昌郡公府解除婚約克扣下來的聘金呢,侯府實打實隻出了二百兩,可著全天下去問,哪有堂堂侯爵府邸隻給女兒陪嫁二百兩的,宣揚出去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如今是隻出了二百兩的本兒,竟要翻上二十翻兒,這可了不得了,好事全叫侯府占了。想是有些人打量誰是傻子,一個能嫁進公爵府的姑娘,連這點子帳都算不過來,也不能掌這麼大的門庭,當這公爵府的家了。”

彭夫人被姚嬤嬤這麼一通說,哽住了話頭,沒想到雲畔身邊有個這麼利害的嬤嬤,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裡蹦出來,壞了她的好事。

因帶著輕蔑,調轉眼神問:“這位嬤嬤是公爵府上人?還是我們娘子從舒國公府上帶來的?”

姚嬤嬤皮笑肉不笑道:“閤使夫人費心了,奴婢是大長公主府上老人兒,舒國公夫人專點了奴婢來給我們夫人陪房,就是為了替我們夫人擋煞的。奴婢在兩府伺候了四十年,老輩兒小輩兒的事一應都清楚,閤使夫人不必和奴婢詳談侯府故事,奴婢肚子裡自有一本帳呢。”

彭夫人原想擺一擺長輩的款兒,雲畔若是不遵,還可以出言教訓上兩句,沒想到殺出了這麼個老資曆的程咬金,頓時讓她覺得棘手起來。

可她還是不服得很,“古來女兒貼補娘家都是老例,怎麼彆人家成,偏到了娘子這裡就不成了?”

姚嬤嬤將手抄在衣襟下,一副要和她從長計議的樣子,歪著頭問她:“既是老例,那麼恕奴婢鬥膽一問,不知閤使夫人貼補了娘家多少?”

這就尷尬了,彭夫人自從嫁給彭盛之後,手裡總是不寬裕,靠著祖上兩畝薄田和彭盛的一點兒俸祿,勉強維持著一大家子的生計。

不過她也有話可說,“家下父親母親都在滄州依靠長兄,我們姊妹嫁得遠,就是有心,也鞭長莫及。”

“那就是說,閤使夫人自己就沒遵老例,要不然休說是滄州,就是在天邊,每年往娘家運送些米麵油炭什麼的,也不是難事。”姚嬤嬤說著,複又一笑,“奴婢聽聞,閤使夫人和侯府柳姨娘來往頗多,想必柳姨娘是個巴結頭兒,硬巴著夫人不放吧?夫人這回大約也是受了她所托,背著侯爺找我們夫人周濟,這麼著可不是什麼好事,我們夫人早前叫她柳氏弄得有家不能回,難道閤使夫人不知道?”

彭夫人忽然覺得今日是來錯了,本以為雲畔年輕女孩兒,總比縣主好說話,結果身邊的仆婦能數落出這麼一大套來,可見她對這娘家、對柳氏,怨氣大了去了。自己財迷心竅,竟來捅了這個灰窩子,這會兒蓬了一臉,倒不好看。

她答不上來,姚嬤嬤話鋒又一轉,歎道:“這小娘兒可見壞得很,攛掇著閤使夫人來說情,自己縮在王八殼裡不露頭,難不成是見不得閤使夫人好,有意挑撥閤使夫人與咱們夫人的姑侄之情?”

彭夫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看來討錢無望,但掉在泥裡的麵子還得拾起來,便敷衍道:“我和柳氏並沒有什麼交情,她原隻是你爹爹的妾室,我好好的人,倒去和她粘纏?我隻是見不得你爹爹愁悶,白多一回嘴罷了,既然你不願意接濟,也不好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雲畔聽她大有倒打一耙的意思,忍不住接了話頭,涼著臉道:“爹爹這人我是知道的,他寧願賣鋪子賣莊子,都不會來同我開這個口,姑母這回,確實是白多了嘴。我的想法和姚嬤嬤一樣,料準了是柳氏在你跟前進了言,姑母這才忙不迭地跑到我這裡來當說客。其實姑母不知道,柳氏這是在給你下套,暗害你呢。”

彭夫人有些懵,她這人腦子簡單得很,隻要多轉兩個彎,她就鬨不清方向了,便怔忡地望著雲畔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雲畔調開了視線,望向外頭日光大盛的庭院,風吹得竹葉瀟瀟,竹下光影也隨之斑駁。她盯著那些搖曳的光點,蹙眉道:“我嫁的是什麼門戶,姑母應當知道。郎子是從一品的公爵,敢問姑母,姑丈是幾品官員?我料柳氏必定許了姑母一些好處,姑母也彆忙反駁,到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也沒什麼奇怪。隻是姑母若是為了這點子錢就得罪了公爵府,實在是大大地不上算,姑母難道不顧姑丈往後的仕途嗎?還有維豐、維瀚的前程,玉葉金波姐兒倆的婚姻大事,都抵不過這一時手頭的寬裕?我原是小輩,在長輩跟前不該出言不遜,可我瞧著姑母,眼皮子也太淺了,那柳氏是個什麼人,值當姑母拿正眼瞧她?再者還有一句話,女人的體麵是靠自己掙的,不是靠娘家,侯府如今弄得這樣,我若是憑著娘家的體麵,也嫁不進公爵府來。”

她冷眉冷眼,和先前的態度大不一樣,不知為什麼,彭夫人竟生出了些畏懼。

說起眼皮子淺,愈發讓她羞慚了,自己確實為了錢,什麼事都乾得出來,可那不也是為生活所迫嗎,要是自己也如她們一樣,當上個侯爵夫人公爵夫人,鬼才願意到處打秋風呢!

至於彭盛的仕途,還有那幾個孩子的前程,這兩點倒確實讓她惶恐了,自己隻顧著錢,竟是沒有思慮得那麼周全。

上首的雲畔複又笑了笑,拿出溫和的語氣來誘哄她:“姑母,柳氏必定也有討錢不成的對策吧?她是怎麼囑咐姑母的,咱們是至親無儘的骨肉,姑母可彆瞞我。”

彭夫人這會兒已經沒了主張,囁嚅了半晌,終於弄清了孰輕孰重。眼下柳氏是保不住了,倒不如把臟水全潑到她身上去,橫豎她在雲畔跟前已經臭了,不差再臭上三分。

於是她訕訕道:“你也彆怨姑母來傳這些話,確實是心疼你爹爹。我想著柳氏蹦得再厲害,也是為了江家,因此就聽了她的調唆,可若說她許我錢財,那是決計沒有的,我要是貪圖自己侄女的體己,那我成了什麼人了!”說罷難堪地笑了笑,“她那日來找我,確實說了些糊塗話,說娘子若是不答應,就找魏公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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