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1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9221 字 7個月前

這樣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金氏每隔兩日便要喝上一盞滋養的湯,這是雷打不動的規矩。這日前院上房伺候的女使送了上好的魚膠來,命廚上收拾出來,讓多燉一盅,有周姨娘的份,吩咐完就走了。像那些有頭臉的女使都是這樣,沒人會巴巴兒在這裡看著火候,隻等燉得差不多了,取了送到主家跟前,她們的差事就算辦完了。

廚上慣會燉湯的廚娘領了命,便開始綁起袖子收拾,洗洗刷刷一頓料理,將食材放進了蓋盅裡。

今日不知怎麼,肚子好像有些不舒服,從櫥櫃裡翻找出草紙,一麵叮囑杞子:“先用大火燒開,再壓著火頭煨上半個時辰,千萬不能燉過了頭。”

杞子噯了聲,“劉媽媽怎麼了?吃壞肚子了麼?”

廚娘來不及應她,擺了擺手,便疾步往茅房去了。

公侯府邸的廚房,每日預備的菜品點心很多,往來的人也不斷,尤其早晨時分最忙碌。但等家主用過早飯之後,有一陣是很空閒的,畢竟沒有差事在身的人,誰也不想到這滿世界葷腥的地方來。

杞子蹲在灶門前,把劈好的柴禾往裡填,一麵小心留意著廚房內外。等了好半天,並沒有一個人來,她慢慢站起身,慢慢揭開了蒸籠屜子……忽然外麵傳來說話的聲音,她慌忙把屜子放了回去,隨手操起一塊抹布,在灶台上佯裝擦拭。

所幸那兩個女使沒進來,隻聽她們絮絮說著:“覓哥兒也太挑嘴了,這時候哪裡來的豌豆尖……實在沒轍,拿醃台心菜混進雞湯裡,蒙一蒙他得了。小孩子家,知道什麼……”邊說邊又走遠了。

杞子鬆了口氣,朝外看看,院子裡空空的,一個人都沒有,趁著這個時候搬開蒸籠蓋,摸出紙包兒,把藥粉灑進了周氏的蓋盅裡。這藥粉也神得很,遇水很快便沉澱下去,並不像一般的細粉那樣漂浮在水麵上。杞子拿筷子攪絆兩下,重新把蒸籠蓋子蓋了回去。

廚娘進來的時候,見她仍坐在灶門前燒柴,笑道:“還是你這差事最舒服,整日身上都是暖和的。”

杞子咧了咧嘴,“媽媽隻瞧見我冬日受用,沒看見我大夏天裡汗流浹背。”

“也是。”廚娘感慨著,“總是給人做活兒,哪有輕省的差事。”邊說邊揭開蒸籠蓋子查看,見火候差不多了,扭頭吩咐外麵打雜的丫頭,“上前院通稟一聲,就說夫人的湯燉好了,讓她們快來取。”

像這些滋補的東西,燉過了頭不好,前院女使有時候拖拖拉拉,上回的燕窩都燉成了水才來取,挨了罵又是廚上的不是,總叫她們這些乾下等活的吃啞巴虧。

所以後來必要讓人過去催促,反正知會過了,不來拿就是她們的罪過。廚娘忙完了這裡,又張羅中晌的飯食去了。杞子雖要重起一個灶頭燒火,但暗裡一直留意著,上房主母的女使端的是哪個盅,周姨娘跟前女使端的又是哪個盅,隻要沒端錯,柳娘的交代算是完成了,就等著孔嬤嬤送剩下那十兩銀子來。

柳氏在屋裡轉圈,聽孔嬤嬤來回稟,說湯已經送進周氏院子,心裡便冷靜下來。

孔嬤嬤壓聲道:“倘或周氏運氣好,孩子一下子落了地,對她也沒多大損害,至多身子傷些個,還能養回來;倘或她運氣不好,遇上血崩之類的,一輩子再懷不上孩子,那也是她的命,和姨娘不相乾。”

柳氏點了點頭,坐回圈椅裡問:“這藥果然靠得住吧?”

孔嬤嬤說是,“這藥能傷孩子根基,就算打不下來,將來落地也是個缺胳膊少腿的,不拘男女,反正不足為懼。”

柳氏說很好,眼裡浮起殘忍的光來,“這樣就沒人能和我覓哥兒掙了,我還有什麼可愁的!”略頓了頓道,“你去,打發人留神聽那院子裡的動靜,隻要她吃下去,我就放心了,也免得再費一回手腳。”

孔嬤嬤應了聲是,走到廊下讓小女使在院門上瞧著。兩個院子相距不太遠,又是冬日萬物蕭條的時節,那邊院子有什麼動靜,這裡都能看見聽見。

“料著發作得沒那麼快,還得再等一陣子。”孔嬤嬤道,“姨娘心裡要有數,萬一金氏借著這件事發難,姨娘隻要一口咬定不知情,和那院沒有往來,金氏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柳氏說自然,“她掉了孩子,同我有什麼關係!金氏要是再給我上眼藥,我就找郎主去理論,隻怕是她金氏嫉妒周氏懷了孩子,比起我,她的嫌疑更大呢。”

既然打定主意,那就沒什麼可忐忑的了,柳氏如今也學人繡花,雖然手藝一般,但也繡得有模有樣。

東邊的支摘窗掀起一半,天上還飄著雪,雪片浩大靜謐地墜落下來,偶爾聽見炭盆裡嗶啵的聲響。翠姐拿通條捅了捅炭火,扔進一個棗子,很快屋子裡便飄蕩出一片甜香。

一刻鐘過去了……又一刻鐘過去了……柳氏不時看看案上更漏,盤算著時間。

忽然一聲高呼打破了寧靜,她手上一抖,心裡急跳起來,知道是那藥顯靈了。

果然,不一會兒女使急匆匆跑進來回稟,說:“姨娘,周姨娘見紅了……”兩手一圈,“裡頭端出這麼大一盆血水來,怪嚇人的。”

柳氏臉上沒什麼表情,越是到了這個時候越平靜,甚至露出一點微微的笑意,轉頭對孔嬤嬤說:“過會兒咱們瞧瞧周氏去。”

然而沒等她們出門,便迎來了金勝玉陪房的婆子們。

為首的焦嬤嬤凶神惡煞掃視了一圈,揚手一揮,“把這屋子裡的人都給我綁起來!”

柳氏著了慌,一麵掙紮一麵高聲質問:“這是乾什麼!我犯了哪條王法,你們說綁就綁!”

焦嬤嬤乜了她一眼,冷笑道:“姨娘彆急,過會兒自然讓你知道。這回你犯的事不小,隻怕少不得要驚官動府呢。”說罷便呼喝著,命人把她們拽進了前廳。

金勝玉在廳房裡坐著,見婆子們把柳氏押了進來,似笑非笑道:“原以為你老實了,我也有容人的雅量,誰知你心如蛇蠍,竟殘害起人命來,這回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了。”

因動靜鬨得過大,滿園子的人都來瞧熱鬨,江珩碰巧剛下職,前腳進門,後腳就被請進了上房。

進了院子一看,柳氏又被綁成了粽子,和幾個婆子女使一起被押解在堂上。他的腦子頓時嗡嗡響起來,扶住額頭說:“這又是唱的哪出啊?好好的,家裡又要升堂?”

金勝玉看了他一眼,“這回怕不是家裡升堂,是真要報官了。”

江珩懵了,“報官?報什麼官?嫌家裡不夠熱鬨,還要報官?”

金勝玉見他這副和事佬的樣子,霍地站起身道:“周氏滑胎了,侯爺怕還不知道呢。今早好好的,結果吃了廚房送來的湯,忽然就下了胎,這等謀害侯爺子嗣的事,是不是該好好查一查?”

江珩愕然,前幾日的歡喜還曆曆在目,今日孩子說沒就沒了?震驚之餘望向了被按在地上的柳氏,哆嗦著手指了指她,“夫人的意思是……是她乾的?”

柳氏不屈地掙紮反抗,心裡思忖著,這一切來得太快,簡直有些超出常理。從周氏喝湯到自己被綁,前後不過一個時辰而已,這金氏難道是包公在世,這麼一忽兒工夫就破了這案子嗎?

她不服,料著金氏是習慣性地遇見什麼事,都愛往她頭上扣,便大力地掙著,努力昂起腦袋來,“女君縱是再看我不順眼,也不能拿這種事來冤枉我。我在院子裡好好的,哪裡又惹著了女君?周氏懷胎也好,滑胎也好,都是她跟前的人在伺候著,平常我們連門子都不竄,怎麼又把這屎盆子扣在了我頭上?”一麵大聲喊郎主,“我如今做小伏低,連走路都要計較先邁哪隻腳,郎主不是不知道。周氏滑了胎,郎主不先去盤查那些嫉妒她的,倒要責問我這養了三個孩子的人,究竟是什麼道理!”

她還在嘴硬,金勝玉隻是漠然看著她,在江珩那個沒主見的打算來求情的時候,向外吩咐了一聲:“把人證給我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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