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我若等不及你就和你一起...)(1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8601 字 4個月前

小廝領命, 抱著畫筒快步往外去了,繪螢焦急不已,可眼下一時半刻脫不得身, 這楚國公粘纏得很, 但凡不談公務的時候, 很有興致與她鞏固感情。

屋裡熱騰騰地生著炭盆, 紅泥小火爐上架著一個銅吊,整日溫著他的“玉醑”。這酒原是城東戚裡1流傳出來的, 據說是文獻公主郭駙馬所釀。涼酒飲用沒什麼意思, 就得到了冬日,放在文火上慢慢地煨著,時間越長香氣越盛。

“你才從外麵回來, 可要喝杯酒驅驅寒?!”楚國公和聲說,“這樣冷的天, 要什麼隻管讓下人出去采買,何必自己親自跑一趟。”

繪螢笑了笑,“過兩日不是郎主的生辰嗎, 我想著上張宅園子訂一桌席麵,讓他們送到府裡來。在外慶生豪奢,親友相聚, 一桌不夠使的,還是在家,咱們關起門來自己吃喝, 才有家常的溫情。”

她眼波脈脈,聲線輕柔, 他起先還輕佻地笑著,忽然那神情就淡了, 輕輕歎息著,把她擁進了懷裡。

“你不喜歡豪奢麼?”他喃喃問,“八方賓朋都向你說吉祥話,個個望著你滿臉的豔羨……你不愛這種人上人的氣派麼?”

繪螢心裡記掛著外麵的事,卻又被他糾纏著不能離開,隻得耐著性子敷衍,在他背上輕撫著,說:“我和郎主在一起,不用他們奉承,原就已經是人上人了。郎主,你才回上京不久,禁中一定也在瞧著你,若是營造個節儉的名聲,對郎主有百利而無一害。昨日陳國公不是剛被官家訓斥麼,斥責他結交黨羽,禁中若是有心針對,就算尋常的人情往來也有一番說辭。我想著,這樣時局下,郎主更要避忌才是,千萬不可呼朋引伴,招來官家的猜忌。”

她的話識大體,有見識,這原是一位當家主母應該具備的美德。可惜,他府上那位主母好像並不在乎那些,鄧氏更願意研究怎樣的打扮能凸顯自己的身份,起多大的筵,才能引得眾人交口稱讚。

若是兩個人的身份能換一換,那就好了。他抬起粗糙的食指,小心翼翼輕觸一下她的臉龐,“跟著我,讓你受委屈了。先前我聽見她的聲音,她又在罵你了?”

繪螢唔了聲,“尋常小事,郎主不必掛心。至於委屈……我不委屈,我有吃有喝,有郎主疼愛,委屈什麼?”

他卻像下了決心似的,溫聲誘哄著,“你不必說,我都知道。你暫且忍耐,等大局定下來之後,我必定給你一個交代。”

楚國公是個很奇怪的人,對兄弟手足並不講什麼道義,但對心愛的女人,卻是深情款款百般嗬護。這樣的人,喜歡其實也未必長久,到了最後終究還是自己最要緊。現在的你儂我儂,是因為沒有損害到他切身的利益,待到紙包不住火的那天,恐怕喊打喊殺的也是他。

繪螢聽著他的情話,勉強笑了笑,“郎主不必給我什麼交代,隻要讓我守在你身邊,就是繪螢最大的體麵了。”

他聽得很欣慰,一再眷戀地打量她,“現在回想起那日汴河上的相遇,大約是老天爺垂憐我,才把你送到我身邊吧!”

繪螢抬起頭來,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難道不是老天瞧我孤苦無依,才安排了這場相遇麼?我爹娘都不在了,那些求娶我的人不是為財就是為色,隻有郎主,這樣日月比齊的出身,貪我什麼呢。”

他溫情地笑著,“其實我也貪,貪你的真心,貪你永遠在我身邊。”

繪螢頓時一陣惡寒,隻是不好做在臉上。濃情蜜意也有陣子了,該辦正事了,於是輕輕推了他一下,“郎主不是說要讓我喝酒驅寒的麼,我才從外麵回來,還沒換衣裳,你且等我一會兒,我換了衣裳再來。”

他覺得再走進冷風裡大可不必,便道:“讓她們把衣裳取來就是了。”

那俏生生的臉紅起來,鼓著腮幫子說:“難道讓我在郎主書房裡換衣裳?那可成什麼體統!”

他最喜歡她嬌憨的樣子,但女孩子有女孩子的自尊,像更衣這樣私密的事,就算委身了他,也不能在他麵前無所顧忌。

她終於辭了出來,從溫暖的書房一頭紮進了嚴寒裡。書房離她的院子有段路,她邊走邊吩咐貼身的女使:“趕緊把消息傳給魏國公知曉,楚國公仿照他的筆跡寫了‘敕’字,欲圖聯合耿煜栽贓他,請他千萬小心。”

女使道是,送她進了內院,方裝作若無其事地到二門上傳話。

隻是耽擱了太久,這樣須臾萬變的時節下,不知一切是否還來得及。

那廂諫議大夫已經直入禁中麵見官家,彼時向序在內的幾位侍製近臣正為官家講解詩書文史,諫議大夫進門便將消息呈稟了官家,“魏國公居心叵測,糾結江湖術士在府中開壇做法,如此行止,對江山社稷大大不利。”

官家大覺意外,“在府中開壇做法?他要乾什麼?”

諫議大夫道:“臨近年關,借著祈福的名頭行巫蠱之術,恐怕也大有可能。官家還記得上次的白雲觀符紙一事麼?當日開壇的高功莫名下落不明,到如今人也沒找到。那日審刑院糾察,竟從魏國公身上搜出一張求子符來,這事官家難道不覺有異麼?官家,如今朝野上下人心浮動,見風使舵者不在少數,長此以往金甌難免受損,還請官家痛下決心整治,還這江山社稷一片太平。”

眾人麵麵相覷,這樣直達痛肋的彈劾,顯然比昨日的參奏嚴重得多。

官家也有些兩難,畢竟這件事若開始查證,就是宣告太子選拔正式提上日程,各方勢力也該粉墨登場了。自己到了這年紀,身體也每況愈下,實在不知能不能經受這樣的起落。

他看了諫議大夫一眼,“這件事,諫院可曾複議過?”

諫議大夫道:“茲事體大,半個時辰前剛有線報送達,臣不敢耽擱,立時便攜消息來向官家回稟。”

“那依你的意思,如何處置方為妥當?”

諫院素來有知無不言、言無非罪的特權,因此不需顧忌任何人的看法,諫議大夫拱起手道:“曆朝曆代對於巫蠱三令五申,嚴令禁止,漢朝著名的巫蠱之禍,牽連人數眾多,為漢武帝深惡痛絕。如今魏國公廣邀術士,在府內開壇,不拘他祈求的是風調雨順,還是有大逆不道之心,都當嚴懲以儆效尤。依臣之見,速速派遣緹騎趕赴魏國公府,捉拿相關人等嚴刑拷問,如此不良之風才可矯正,朝中事有違失,方可糾偏。”

“官家……”一旁的向序聽到這裡,向上深深作了一揖,“官家明鑒,魏國公向來辦事謹慎,這等奸惡線報究竟從何而來,反倒是諫院應當三思的。核查不難,但核查之後若是謠傳,屆時又當怎樣處置?魏國公府上還尊養著皇貴太妃,驚動了懿駕,難道不會受天下人指摘嗎?諫院雖有彈劾之權,但也不必為了諫諍而諫諍,還須仔細衡量事態,再請官家定奪。”

結果他的這番言論,很快便引來諫議大夫的激烈反駁,“向侍製這話就有失偏頗了,國公出於宗室,身份尊貴是不假,但若有不臣之心,難道也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府上奉養皇貴太妃,卻不是捧得了尚方寶劍,盤查之時大可繞開太妃所居的內院……”說著一哼,“退一步講,倘或太妃知情,恐怕也當與魏國公同罪,哪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那麼請問孫諫議,在未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如何做到不傷筋動骨盤查國公府?魏國公十六歲入軍中,這些年駐守息州多次平叛,難道就因子虛烏有的一句線報,就要派人去搜查府邸麼?”

諫議大夫轉過身,揚起下巴道:“侍製此言差矣,這朝廷上下,哪一位不是股肱之臣?仗著往日功績,還在功勞簿上躺一輩子不成!要證據,就得嚴查,嚴查之後不就有證據了麼。”說著拿眼梢一瞥向序,寒聲道,“我倒想起來了,魏國公與向侍製府上還沾著親,難怪出了這樣大的事,向侍製還一心為魏國公說話。”

他們唇槍舌劍,弄得官家頭痛不已。

譬如這種事,向來是寧可信其有的,官家雖想當個有彆於一般帝王的明君,但果真遇見了這種觸動底線的事,也還是選擇了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