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你果真什麼都不剩了。……(2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8694 字 4個月前

李臣簡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慎地向官家長揖下去,“請官家恕罪,這件事確實是臣所為,但臣並無犯上作亂之心,寫這字,原就是為了嫁禍三哥。不過可惜,還未實行便招來諫院彈劾搜查,反倒成了僭越的罪證。”

這話說完,殿上眾人的心思便百轉千回,各有了盤算。

陳公先前的憤慨,到這刻轉化成了悲憫,他望了李臣簡一眼,心下動容,知道這位兄弟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成全。

楚公的勝券在握忽然變成了措手不及,他沒想到李臣簡會順勢而為,因為再多的狡辯在證據麵前都顯得無力,就此認罪,反倒能罪責減輕到最低。畢竟陷害兄弟,總比謀逆罪輕。

李臣簡長出了一口氣,緩聲道:“大約官家想不明白,為何要這麼做,因為記恨三哥。三前在軍中受人冷箭,險些喪命,的人拿住了那個生兵,深挖下去,才知道他出豐州天德軍帳下。恰那生兵入了息州軍、恰那全軍練兵、恰箭矢射偏、恰射中了,太多的巧合,以至於這頑疾纏綿了多,至今沒有痊愈。”他說著,轉望向楚公,臉上浮起了一絲冷笑,“猶記得開蒙時起,四兄弟就在一處習學,連夫子都說,與三哥的字跡有六七分相似。既然如此相似,為什麼不善加利?隻是多沒有再見三哥寫‘敕’字了,不知臨摹得像不像,若是三哥願意,便現寫一個給看看吧,也讓解了這個心結。”

楚公心大震,不得不承認,他實在是厲害,三言兩語給了轉圜的餘地,若是臨摹得不像,那麼構陷失敗,罪輕三分。若是臨摹得像……反推回去,這字究竟是誰寫的,就有待考量了——

李臣簡既然能臨摹李禹簡,李禹簡就不能臨摹李臣簡麼?

所以他隻顧左右而言他,愴然道:“四郎,實在沒想到,你竟會因遇襲那事遷怒到今。雖不是同父所出,但也是至親手足,怎麼會對你下那樣的狠手!兩軍人馬調動本來就是常事,難道因那個生兵在豐州參過軍,就能斷定一切是受指麼?”

李臣簡漠然調開了視線,“三哥,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知,無需推搪。走到今是技不如人,於你是沒有什麼可說的,隻是覺對不起官家,也對不起故去的父親。”邊說邊撩袍跪了下來,向官家泥首下去,悲聲道,“忌浮有罪,一念之差鑄成大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甘願受罰,請官家聖裁。”

官家難掩失望,既恨且怒地指著他,恨聲道:“孽障,枉費了朕對你的信任與栽培!如今竟做出這等蠢事來……”

正要發落,陳公忙在一旁跪地頓首下去,切切道:“官家……求官家看在他輕不知事的份上,網開一麵吧!當的案子沒能有個結果,那生兵押解在獄中時莫儘了,以至到今都未有人還他一個公道,他心裡鬱結難解,這才做出糊塗事來。官家,度之外還有人情啊官家……兄弟四個如今隻剩三人,請官家瞧在死去的六叔份上,外開恩吧!”

可官家的怒火卻愈發高漲起來,踹了陳公一腳道:“虧你還知道四兄弟隻剩三人,隻剩三人你還手足相殘!”

楚公眼下卻有些騎虎難下,要是也替他說上兩句開脫的話,恐怕定不得罪,但若是不說,似乎不符合兄友弟恭的規範,左思右想,最後拱手道:“官家息怒,這件事是因四郎誤會臣而起,雖說他這樣行徑已經觸犯,但臣不能看著兄弟萬劫不複……還請官家容情,留四郎一條性命。”

隻求留一條性命,果然是兄弟情深得很呢。

李臣簡輕捺了下唇角,心知已經儘了人事,最後就隻剩聽天命了。若是官家還不願意這場爭儲風波愈演愈烈,那麼活下來是無虞的,隻要活著,順理成章地退出爭鬥,這上京的風雲大可讓陳公和楚公去攪動——

有時候等待也是一門學問,隻要運得,便可無驚無險笑到最後。

官家思量再三,終於還是做了定奪,咬牙道:“若不瞧著你父親的麵子,你今便活不成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魏公府原係梁王府,府上還奉養著胡貴太妃與梁王妃,府邸暫且保留。褫奪魏公爵位食邑,貶為庶人,著令圈禁西角門子,若無赦免,永世不得踏出禁地一步。”

官家說完便拂袖而去,剩下幾家歡喜幾家愁,再也沒有什麼可掩飾的了。

楚公對這結果還算滿意,一個庶人,已經完全喪失了競爭皇位的資格,就算活著也等同廢人了,遂輕蔑地瞥了李臣簡一眼,嘲諷道:“四郎,如今除了這父輩賦予的字,你果真什麼都不剩了。”

閣內侍立的馬行方揚手一揮,幾個殿前緹騎入內來欲押解李臣簡,被陳公攔住了。

“還請馬指揮容與四弟說幾句話。”

陳公畢竟沒有牽扯進這件事裡來,馬行方不得不讓他幾分麵子,便道:“還請公爺長話短說,末奉命行事,不敢違抗聖命。”

陳公並不理會他,攙起李臣簡道:“你放心,家裡有大哥照應,不會出任何閃失的。隻是你,一定要保……”邊說邊力握了握他的手,雙眼灼灼望住他,千言萬語隻在這一握裡,意思是讓他暫且忍耐,來必有見天的時候。

李臣簡微微笑了笑,“大哥替帶話給夫人,讓她不必掛心,生侍奉家中長輩。”

陳公道,眼睜睜看著緹騎他押出了秘閣,一行人執著火把,身影漸漸淹沒進漆黑的夜色裡。

這冬,西角門子會是怎樣的寒冷,誰知道呢。一向養尊處優的貴胄,即便在苦寒的軍中也少不得人伺候,如今獨被關進那個去處,恐怕無異於一場酷刑吧!

陳公返回府邸,料想雲畔應當在府裡候著,果然進門便聽門房回稟,說魏公夫人來了。

他點了點,腳步沉地走進園子,剛邁上木廊,就見雲畔和惠存迎了上來,急切地問:“大哥,家公爺怎麼樣了?”

陳公歎了口氣,“被褫奪了封號,幽禁在角門子裡了。”

雲畔哦了聲,人木木地,半晌才言語:“隻要活著就……活著就……”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敬夫人瞧著心裡也不受,忙和惠存一起攙她坐回圈椅裡。

向序上前拱了拱手,“公爺,這件事能壓下來,想必很廢了一番周折吧!”

陳公垂著眼,慢慢頷首,事情經過都說了一遍,末了道:“難為忌浮,他一向為籌謀,可卻從來不能為他做什麼。”

雲畔仔細聽了,其實心裡還是有些存疑的,但眼下不便說什麼,料著他既然會認下,必定有他的深意。

原本這小小的“敕”字,已經夠得上一個謀逆的罪了,哪裡隻是圈禁這麼簡單。她抬眼望了望陳公,他臉上的痛惜倒是真真切切的,她便開始思量,也許李臣簡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可是如今人被關進了那個曆代圈禁皇族的地方,西角門子……她從來不曾設想過,有朝一光風霽月的魏公,會與那個逼狹的地方產生聯係。

她心酸難言,低掖了掖淚道:“那地方恐怕艱難得很,不知有沒有炭盆,有沒有棉被。”

陳公道:“弟妹放心,明一早就托人與解差通個氣,往裡送些常度。”

雲畔順勢道:“多謝大哥了。公爺對大哥的心,天地可鑒,如今出了這樣的差池,還請大哥顧念。是婦道人家,實在不知應該怎麼辦,想著他身子不,在家時就常犯咳嗽,現在一個人在裡……”

陳公垂首歎了口氣,“知道弟妹著急,但目下也隻有暫且按捺。官家才下的令,短時間內怕是不會更改的,且再容些時間,過陣子想兒,哪怕是換個看押的地方也。”

雲畔隻得應了,說了幾句話,站起身道:“叨擾了半,阿嫂身子沉,竟還這樣陪著,叫怪過意不去的。這就回去了,若是還有什麼商議的,明再來勞煩大哥和嫂子。”說罷領著惠存納個福,從陳公府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