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擁擠的十六歲。(1 / 2)

玲瓏四犯 尤四姐 8351 字 4個月前

這一夜, 注定難以安眠,得了消息的姨丈姨母和梅芬都來了,連爹爹和金姨母也一趕了來, 眾人坐在堂上,一派肅穆悲涼的氣氛,雲畔回來,忙迎上前問怎麼樣了。

雲畔搖了搖頭,心裡沉重,但依然要寬慰太夫人和王妃, 隻說:“公爺托哥傳話, 說讓家裡人不必擔心,官家今在氣頭上,一重罰也是有的,等過陣子消了氣,或者就放出來了。”邊說邊勉強了, “今日種種, 其實要論罪過,已然是重罪了,但官家容情,隻是暫且褫奪了封號,將人送進西角門子思過, 算是不幸中之幸。”

她字字句句都是往輕了說,怕當真長輩們急出個好歹來。可是這樣的輕描淡寫, 在太夫人和王妃眼裡, 也已經是天塌地陷的絕望消息。

“褫奪了封號……”太夫人坐在圈椅裡喃喃,褫奪了封號味著什麼,味著貶為庶人, 再也算不上李家的子孫了。太夫人一生爭強好勝,兒子當初與帝位失之交臂,一心希望孫子能一雪前恥。今呢……禁中那些人做得真夠狠絕,輕而易舉便她的希望全都敲碎了,自己與張太後長達五十年的交鋒,終究又一次敗下陣來,且一敗塗地,再也拾掇不來了。

舒公雖也覺得可惜,但這樣的情況下,能保命已經是造化了。

“眼下局勢,表麵看著算平穩,但背地裡暗湧四,都在以命相博。我倒覺得忌浮暫且退讓,不算什麼壞事,官家雖然將封號褫奪了,但來日未必沒有複的機會。”舒公斟酌,“明日上朝,且看看官家在朝堂上會不會提及此事,忌浮尋常口碑好得很,想來替求情的人也不在少數。像巳巳先前說的,或者等官家氣消了,有重天日的機會。”

明夫人是個心直口快的,反正這裡也沒有外人,便一針血:“目下陳公和楚公且有一陣子好拉鋸,楚公雖然重兵在握,但京畿地麵上,根基畢竟不陳公壯。陳公與忌浮最是親厚,退一萬步說,將來若是陳公繼承了寶,愁不放忌浮出來嗎。”

這倒也是,家心裡懸著的石頭,在聽了她這番話後,稍稍落下來半寸。

可是江珩沒有那麼樂觀,望著頹然的女兒,心裡實在很不好受,歎息著說:“你們都往好了想,誰也不覺得忌浮之所以會有今日,全是受了陳公的牽連。我那日就同說了,不要給陳公擋煞,前日官家訓斥陳公,做什麼要擋在頭裡?這下可好,陳公安然恙,自己卻招來了禍端,今隻盼官家再念一念叔侄之情,能提前赦免了吧。”

江珩是個政治嗅覺不怎麼靈敏的人,當初得知女兒能與魏公府結親,很覺得揚眉吐氣了一陣子。然而風光過後,災禍接踵而至,這候又很後悔當初自己的糊塗行徑,要不是柳氏在家興風作浪,也不會逼得孩子投奔到舒公府去。舒公夫婦壞得很,拿巳巳來頂包,弄得今不上不下的狀,心裡除了恨柳氏那賤人的所作所為,當然連帶著舒公夫婦也一齊怨怪。

是金勝玉更明事理,瞥了一眼:“侯爺說這個做什麼?既然成了彆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算渾身上下都透著小心,也架不住彆人日夜算計你。依我說在隻有等,反正朝中人人知陳公與楚公針鋒相對,萬一官家琢磨再三,發是需要有三人製衡,又赦免了忌浮也未可知。”

這倒也是一重希望,雖然渺茫,但政局之下一切皆有可能,也算是寬慰自己的一條路。

向序進門便一直沒說話,到這終於下定決心:“明日有進講,我打算將《北齊書》中樂陵王高百年卷拿出來,與官家探討探討。當初會博陵人賈德胄任高百年老師,處心積慮教高百年寫‘敕’字,卻又將字跡封存來上奏武成皇帝,結果武成帝趁機命人捶殺百年……難官家也要學武成皇帝麼!”

這話引得眾人一陣驚惶,雲畔忙:“哥哥一心為著我們,我心裡都知,可這卷故事千萬不能拿到官家麵前議論,萬一官家誤會你將比作武成帝,屆非但不能解救公爺,會牽連你自己。”

這不行那不行,惠存霍地站身:“阿嫂,明日我們入禁中求聖人和太後吧,不拘怎麼,替哥哥求求情,就是換在家中禁足也是好的啊。”

可是官家既然已經下了令,太後和皇後是絕不可能勸更改的。再說圈禁在家,依舊高床軟枕地受用著,哪裡能解官家的氣。

雲畔緩緩搖頭,“公爺被褫奪了封號,我身上的誥命也就沒了,在想入禁中,難登天。”

眾人頓一籌莫展,似乎所有路都斷了,除了坐以待斃,沒有彆的辦法。

看看門外,又下雪來,乘著燈籠的光亮,細塵埃的雪沫子上下翻飛著,填滿了蒼黑的夜。

半晌王妃發了話,頹靡:“為了忌浮的事,鬨得家都不得安生,這麼冷的天,趕到咱們家裡來,實在對不住家。我瞧夜深了,諸位是先請回吧,明日有朝會,再過兩個辰又要上朝,弄得家疲乏,愈發是咱們的罪過了。”

太夫人也說是,“隻管著急也沒辦法,諸位的情義,咱們都銘記在心了。”

眾人想想,苦等確實不能解燃眉之急,便紛紛站身來行禮告辭。

舒公臨行,又回身叮囑了雲畔一句:“暫且忍耐,不要亂了方寸。明日我再去探聽探聽,倘或有了消息,即刻打發人來告訴你。”

雲畔送出來,頷首好,“一切便拜托姨丈了。”

舒公歎了口氣,欲言又止著,頓了頓:“你們婚前,忌浮親自登門托付,言猶在耳,我怎麼能不儘一份心力。再說……”一麵晦澀地望了梅芬一眼,話不便出口,但那思顯而易,雲畔畢竟是填了梅芬的缺,嫁進魏公府來的,要是沒有這一出,今日擔驚受怕的應該是梅芬對。

梅芬對她自然也是滿心的愧疚,牽著她的手囁嚅著:“巳巳,是我害了你……”

雲畔勉強著,搖了搖頭,“阿姐彆這麼說,我一點都不後悔嫁給忌浮,是我的良人,要是換了一個,我也不是今日的我了。”

眾人流連著,最終都回去了,雲畔站在空空的木廊上,覺得天冷得這樣厲害,自己一身輕裘,也擋不住鬥骨嚴寒。

呢?今夜約一夜眠,會合衣坐到天明吧!

雲畔的悲傷不能讓太夫人和王妃看,回到花廳儘量裝出平常的樣子來,溫聲說:“祖母和母親也回去歇著吧,咱們親友多,家都會幫著想法子的。眼下睜著眼睛硬熬,要熬到多早晚?是先養足了精神,接下來若是需要托人情走動,也好有力氣。”

王妃聽了點頭,和女使一攙太夫人站身來,走了兩步不忘囑咐她:“今內外全要你撐著,你是家裡的主心骨,切要小心自己的身子。趕緊也歇著吧,彆弄得累倒了,咱們愈發沒主張了。”

雲畔好,“我省得,過會兒就歇下。”

惠存不放心,腳下躑躅著,“阿嫂,我留下陪你吧。”

雲畔說不必,“你也累了半日了,且回去歇著,明日說不定要奔走呢。”

好說歹說,她們終於回了各自的院子,到這雲畔的腦子逐漸冷卻下來,姚嬤嬤和檎丹上前來攙扶她,她腳下虛浮著,回到續晝簡單擦洗過後拆了頭,坐在床上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檎丹上來替她放帳幔,看她獨自坐在那裡抹眼淚,心裡便湧莫的酸楚來,慘然說:“娘子彆哭了,有好些事等著娘子處置,回頭哭腫了眼睛不能人,那可怎麼好。”

姚嬤嬤聽她們說話的聲音也進來,看年輕的夫人孤零零擁被坐著,難免不生憐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