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 / 2)

脫軌婚姻 仗馬 17079 字 5個月前

“眠眠,可以嗎?”

祝眠被驚得心跳如雷,一時之間忘了反應,身前的男人俯下身來,祝眠已經懵了,身體替他先一步做出了回應。

“啪”的一聲,蔣譽的臉被扇到了一邊。

祝眠嘴唇也發了白:“你滾,蔣譽……你滾,你再這樣,我就把這些事情都告訴雯姨,她那麼愛麵子的人,你知道雯姨不會放過你的。”

蔣譽用舌尖輕輕頂了下腮幫,那一巴掌的疼痛感在蔓延,也讓他清醒了些,他慢慢坐直了身體。

“由你,如果你覺得這件事對我的影響比對你的影響還大的話,你隨意,你不僅可以告訴我媽,還可以在學校昭告天下。”

“哢噠”一聲,蔣譽開了車門的鎖,祝眠沒有任何猶豫,迅速轉身下了車,逃也似的。

他一向知道蔣譽是有些無恥的,隻是沒想到竟然這麼無恥。

祝眠搬家搬得很快,他並沒有從家中帶走多少東西,行李箱裡隻有一小部分衣物和等等的貓糧玩具,臨走時他甚至特意把存錢的那張卡留下了,下麵壓著一份擬好的離婚協議,然後又給戎渡發了最後一條消息。

祝眠:我們離婚吧,回來簽字。

他租的公寓離安城小學很近,正是學區,鄰居上下有很多小朋友,也不知道從哪走漏的消息,好多小朋友都知道他是老師,他搬來那天,幾個小家夥躲在樓梯間偷看他。

你推我退的擠在牆角,祝眠總算露出這些天的第一個笑容,他笑著問道:“你們認識我嗎?”

“認識!夢夢說她在學校裡見過你。”說話的小男孩嘴很快,說完才想起來糾正最後一個字:“您。”

小男孩:“夢夢是我朋友,她的好朋友是一班的,是她的好朋友告訴我們的。”

祝眠煞有介事的點點頭,玩笑道:“這樣啊,那你們找老師是有作業想問嗎?老師可以抽一點點時間給你們講一下暑假作業的難題,有沒有小朋友想來。”

幾個小孩都開始撥浪鼓一樣搖頭,裡麵還夾著一個告狀的:“老師,李洋洋的暑假作業每次都要等到開學前兩天才寫,他媽媽……”

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捂住了嘴,大概就是他嘴裡的“李洋洋”。

小孩臉憋得通紅:“我沒有。”

祝眠悶笑一聲,並不嚇唬他們:“好啦,老師沒有說假期不可以玩,不過要勞逸結合。”

“好!老師,

李洋洋他媽媽說下次李洋洋不寫作業就把他送到您家裡來!”()

祝眠笑著點點頭:嗯,隨時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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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幾個小孩終於你追我趕的從走廊裡跑掉了,祝眠呼了口氣,轉身進了家。

他租的這間小公寓不是很大,是個一居室,不過祝眠自己帶著貓住,也不覺得有多擠,反而小小的很溫馨。

等等是個既來之則安之的性格,在哪裡都好,有口飯吃就高興,祝眠捏著它的小臉,抱著它倒在了沙發上。

他想,雖然很快,但也算是塵埃落定了。

至於戎渡簽不簽字,那是他的問題,祝眠管不了,總之不管怎樣,他不可能再回那個家了。

周六。

港城空氣濕重,水汽纏綿蔓延,清晨的墓園溫度極低,偏偏太陽又遮遮掩掩不肯露頭,甫一陣冷風,港城的霧便漫了天。

戎家的墓園莊重而森嚴,然而來客們臉上都漾著不合時宜的笑,讓這場肅穆的葬禮多少有些滑稽。

禮堂外停著各種各樣的豪車,都是港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彼此談笑風生,全然將這場葬禮當成了一份應酬。

笑得最大聲的是戎劭的二哥戎呈,葬禮的主辦者,有人低聲與人恭維:“呈總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於是更滑稽了。

好一個喜事。

禮堂前的許多人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時不時掩唇低笑,直到墓園外緩緩停下一輛車牌十分特殊的奔馳s680。

港城也許有不少商界大佬都有一輛屬於自己的s680,但這個車牌,除了那位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戎家新一任話事人掌家六年,無論人前人後他們都要恭敬的叫一聲“先生”,而絕大多數時候他們叫的是“戎董”,戎家有這麼多人,戎盛集團產業遍布全球,旗下分公司無數,所有家族成員都隻能以名冠職,什麼呈總劭總,秉煥總秉成總,文董擎董,各種稱呼數不勝數,但隻有戎渡能夠以姓冠職,這是掌舵者的尊榮。

潘叔打開車門,前方有保鏢開道,男人長腿跨下,黑色的西服沉冷而有質感。

現場霎時間鴉雀無聲,戎家的兄弟姐妹們各站一邊,一個賽一個安靜。

戎呈剛才還“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見到男人的瞬間便收了笑容,規規矩矩叫了聲:“大哥。”

“大哥。”

“大哥。”

旁邊一聲接一聲傳來,有男的有女的,沒一個人敢造次,平時在外那些跋扈飛揚的少爺小姐脾氣收得乾乾淨淨。

戎渡輕輕頷首後,徑直走進了禮堂。

葬禮開始得很匆忙。

戎家墓園的禮堂外人止步,所以潘叔一直站在堂外,他靜靜的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心有些莫名的沉重。

過世的先生是戎家幺子,但他們這一房的少爺是長孫,幸也不幸,戎家內鬥那兩年,戎渡成了活生生的靶子,被人陷害流落在外整整五年。

他不知道戎渡在那五年經曆了什麼,戎渡從來緘默,但

() 他知道,一個八歲的孩子流落在異鄉街頭那麼久,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潘叔仍舊記得他找到戎渡的那一天。

孤兒院破落衰敗的避難棚前,乾瘦的少年混在人群裡,目光狠厲如狼,仇視,陌生,防備,那些本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東西,卻混亂的充斥著,讓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天災,人禍,生存,仇恨,能將人消磨得形銷骨立。

戎渡也好,他也罷,闊彆五年,早已物是人非。

戎秉義和薑媛死得突然死得蹊蹺,潘叔苦苦撐著他們這一支,五年時間,他才終於找到戎渡。

可防備心那樣重的少年,他又如何能輕易的帶回去。

港城來的人馬停在那座災後的廢墟小城裡足足三個月,潘叔跟著他,在那段時間裡,他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奶團子一樣的孩子。

孩子年紀還小,比戎渡被陷害流落在外的那一年還要小,是什麼都不太懂的年紀,母親死在災難中,父親杳無音信,整座小城都處在無序的混亂中,孩子就縮在避難棚裡,小臉灰撲撲的,噙著滿眼的淚水撲到少年懷裡。

潘叔第一次聽到那個稱呼。

孩子喊戎渡“鐘七哥哥”。

鐘七。

鐘院長收留的第七個孩子。

就像鐘八,是個沒什麼意義的諢名,後來潘叔將鐘八收養,才給了鐘八一個名字,陳若生。

鐘七像鐘八一樣沒有意義,但戎渡是有意義的。

戎渡必須回去。

潘叔就那麼跟著戎渡,看他去扒廢墟的石塊,扒得雙手鮮血淋漓,潘叔那時不知道他在找什麼,或者找誰,隻見他找,有時間便去找。

直到有一次他看到那個孩子在少年懷裡哭得撕心裂肺,孩子要找媽媽,戎渡說,他在找,他一定會找到。

戎渡在找那個孩子的媽媽。

潘叔嘗試過派人與他一起挖,但被少年凶狠的視線鎮住,無人敢上前。

震後已經一個多月了,所有都知道,即便埋在下麵,生還的幾率也微乎其微,也或者,其實戎渡也知道要找的人已經死了,隻是不想相信,或者害怕。

孩子與家人失去聯係,戎渡就成了他的家人,潘叔看戎渡守著那個孩子,無微不至的照料著他,六七月的天,安城熱得像蒸爐,密不透風的避難棚裡,戎渡手裡拿著一本宣傳冊給熟睡的孩子扇風。

孩子還太小了,他知道戎渡放不下他,這樣的災難會在每一個人心裡留下創傷,孩子總是驚醒,總是大哭,害怕時就要躲在戎渡懷裡。

孩子能懂什麼呢,他隻是哭,隻是要找媽媽。

後來孩子的媽媽找到了,在一座小學的廢墟下被埋了一個月零七天,那樣的天氣,屍體早已麵目全非,潘叔一個大人尚且心悸,少年卻能麵不改色。

他冷靜過了頭。

七月的小城夜晚繁星點點,少年抱著孩子,從兜裡拿出好不容易爭搶著領來的麵包,還有從超市廢墟下撿

來的糖果,一股腦塞到孩子懷裡給他吃,手裡翻著黏連的故事書頁,給他講著老掉牙的拗口童話。

潘叔想起了四個字,相依為命。

他本不該打擾的,可戎渡有自己的命運,他不可能一輩子陪著這個孩子龜縮在這座小城裡。

不能,也不允許。

港城送來大批珍貴的救援物資,潘叔找到他,沉重而嚴肅,告訴他必須要離開,必須要回去,沒有時間了。

戎渡身上背著比人還大的破舊背包,裡麵裝滿了那個孩子的東西,都是這段時間他一件件扒著廢墟找回來的,少年冷眼望著他,轉身就要離開。

潘叔任他走。

潘叔隻說,你羽翼未豐,護不住他,戎家的人知道你在這裡,你再不走,他隻能成為戎家內鬥的活靶子。

這些話戳中了少年的軟肋,他第一次在一個半大的少年身上看到那樣陰狠的戾氣,少年幾乎要撲上來撕咬他。

可最後隻是惡狠狠的砸了麵前的桌子,一字一頓說:“他出事,我殺了你們所有人。”

潘叔毫不懷疑他會這樣做。

可潘叔也毫無辦法,彼時他四十出頭的年紀,蒼老如垂暮老人,他嗓音近乎嘶啞的叫他少爺,他說,你想想去世的先生和夫人。

戎秉義和薑媛,不該就那麼成為家族內鬥的犧牲品。

少年決然離開。

潘叔以為他不會回來了,可當晚戎渡又來了,他跟他走,唯一的條件就是護那個孩子周全,在他羽翼未豐前,潘叔必須護好那個孩子。

潘叔當然應下了,但實際上根本不需要他護多久。

戎渡回了戎家,戎家就變了天。

少年在生死線上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渾身上下都是尖銳的棱角,他接手了式微的家族,在潘叔的輔佐下扛起了戎秉義與薑媛撒手丟下的一切。

戎渡與戎秉義薑媛全然不是一種人,戎渡深沉陰狠,絲毫不講情麵,他身上帶著那五年的苦難打磨出來的每一道傷疤,那些傷痕刻在他的骨子裡,他像是要將所有人拉入地域的修羅惡鬼。

後來戎家再一次迎來了時隔十幾年的大換血,戎秉煥投海自儘,戎秉成出國療養,再下來的這些小輩們一個個都如落水走狗,無人敢反抗。

戎渡接手整個戎家那年,剛滿二十四歲。

如今時間晃眼而過,男人三十了,年少時那種孤僻冷傲的年輕意氣早已消失不見,整個人被財富和權勢堆疊出內斂又深沉的氣質。

歲月是一把刮骨的鋼刀,這些年他們在戎家殫精竭慮徹夜難眠,少爺早就不再是少爺。

潘叔是欣慰的,卻也擔憂,男人身上有著太多太多災後創傷帶來的病痛,那種精神上的苦難有時讓他變得冷漠易怒,絕大多數時候無法與正常人同理共情,這也直接導致了他與安城那位小先生的婚姻生活處處埋著隱患。

他多希望過世的先生和夫人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可災難是無法追責的,那場地震不因任何人而起,就那麼憑空的帶走了許多人,任由戎渡這些年來被那些沉痛的愧罪感拷問。

幼時的戎渡曾經問過他一個問題,為什麼不是我?

這也許不能算是一個問題,因為它永遠沒有答案,隻能一遍一遍的問自己,一遍一遍的,永遠拷問著自己,讓這句話變成一個永世逃脫不了的詛咒。

潘叔心疼他,卻無能為力。

葬禮提前結束,戎渡走出禮堂,潘叔收好那些無用的情緒,緊跟過去。

他聲音壓得極低,隻有身前的男人能聽到。

“小眠先生前天搬走了,他們怕嚇到他,沒敢輕舉妄動……中間蔣譽來過。”

戎渡抬了下眼,很快朝著墓園外走去。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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