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經書(1 / 2)

荀柔舔舔因焦急而乾燥的嘴唇,“我能救得了嗎?”

襄楷一笑,“公子,這個隻能問你自己。”

“所以說,我也很可能救不了,然後就搭進去了,對吧?”

“沒錯。”

荀柔想了想,“那我能知道,這個人為什麼會溺水嗎?”

襄楷垂眸,眼中劃過一道陰影,“如果說,他是咎由自取呢?”

“那我為什麼還要救?既是他自己的原因,我就算能救他一次,難道還能救他第二次,第三次?”荀柔一推,放開他,退後兩步, “世上如果有一種人,無法救,那就是自己找死的人。”

“…為什麼要救?荀小公子這就是你的答案?”

眼看襄楷對潠水又產生濃厚的興趣,嘴上說著不救,荀柔還是忍不住扯住他衣服下擺,“你再想想?其實沒那麼過不去吧,說不定過過就好了?”

彆在他麵前啊喂。

“若是,真的就沒法呢?”

“...”荀柔還不至於以為,這世界是一片樂土,“您要有什麼困難...我這裡還有點糖糕,”他將荷包裡的小零食全倒出來,幾塊糖糕外裹了一層半透明的米紙防止粘連,這也是他近期的“發明”,已經在族裡推而廣之,“吃點甜的,心情大概能好一點?”

日子都是自己過的,彆的他也幫不上忙。

襄楷愣了一愣,實在出乎意料。

攤開的小手還不到他胸口,堆著兩塊一寸見方的棕紅糖糕,都裹了一層薄薄的白色透明的東西,像昆蟲半透明的翅膀。

“外麵也可以吃,你嘗嘗看。”荀柔補充道,“你吃塊糖,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童子努力又真摯的表情,很打動人,襄楷一挑眉,拿過了一塊。

“這是我從前看過一個故事,從前有個王子,每當他聽到彆人悲慘遭遇的時候,就會感歎‘這如何受得了’,直到有一天,王子的國家滅亡,王子淪為了乞丐,嘗儘世間困難,聽旁人感慨‘這如何受得了’,他卻明白,人活著再多的苦,都能受,並且必須受得了。”

“我也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麼,但故事中的王子,之所以忍受一切,並非因為他怕死,而是他知道隻有活下去,才可能有轉機。”

“果真?”襄楷低聲問他。

“我不能騙你,我也不知,”荀柔想了想,“但人隻要活著,總能找到前進的道路。”

“抱歉,”襄楷一笑,退後遠離水岸,“我不該嚇小公子,一個玩笑而已。”

真的隻是玩笑嗎?

荀柔覺得,自己對情緒感知挺準的。

“再吃點糖吧。”

襄楷一笑,將九節杖往臂彎一攬,空出手取剩下的糖糕,從袖中掏出一卷白色絹帛,放在荀柔手中,“公子的故事很動人糖也很好吃,此物就作為謝禮,贈與公子吧。”

嗯?難道金手指來了?

荀柔心跳一下子澎湃了——是九陽神功能還是九陰真經,要是易筋經他也不挑,勉勉強強。

“家師於吉於曲洋泉水上得《太平清領要經》百七十卷,其中外篇一百傳於民間,中卷六十七篇,為符咒之術,能治病除厄,我已傳於弟子冀州張角...”

等等...誰?

“上卷三篇為觀氣之術,仰觀俯察,可知前後五百年之天下大勢,將人間山川草木、風雷水火皆收為用,逆天改命,匡扶天下。家師言非吾所能學,讓我交與有緣之人,公子璿璣入命,天授之才,見到公子第一眼,我便知道,公子就是我要找的有緣人。”

荀柔手一抖,帛書掉了,被襄楷半道接住,“小公子還請小心。”

不用觀氣,他也能預知五百年,他還能背年代表呢。

太平道這麼早就出現了?張角居然和於吉夢幻聯動?這是什麼神仙組合?

“你…你找錯人了。”荀柔小嗓子都顫了。

“如今天下疾苦,公子既為族中小侄擔憂,豈不聞,天下之大,尚有父母生子不舉……哎,如今風移事異,人倫罔絕,正是崩亂之兆…不過公子有仁愛之心,當能回天轉日,還九州安寧。”

一開始,荀柔並沒聽明白生子不舉是什麼意思,然而很快他反應過來。

“咯、噔。”他清晰的聽到自己上下牙齒敲擊了一下,而這一下,也敲在他的心坎上。

“先帝時,就有熒惑犯帝星,白虎行中天,如今更有青蛇現帝座,大風折亭木,河東地裂,”襄楷道,“國家將有失道之敗,天以星相告之;若不能改,則出怪異警懼之;猶不能悟,則亡敗至矣。今天下災異連年,民生日苦,天子猶然不悟,枉興刑獄,黨錮善類,親佞而遠賢,大漢危矣。”

“道長所言生子不舉——”後麵神神叨叨的話,荀柔根本沒聽。

“小民無知且無德,不願養兒耗占糧食,汝南地處中國,近於京畿,猶有此等惡俗,實教化不行,而民風殘惡。”

毛骨悚然,膽寒發豎。

寒意從心底升起。

這是小民無知無德、是民風殘惡嗎?

汝潁並稱,兩郡相鄰,具在豫州,是天下富饒之地,出名士,重教化,常與潁川相較,卻出現這樣的事。

這也算名士之鄉嗎?這天下其他地方又是什麼樣子?

是地獄嗎?難道是地獄嗎?

襄楷將帛書遞出,“習此書後,公子當代天宣化,救世濟民,勿生貪念,若憑此為惡,當得報應,公子切記——”

“小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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