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張角(2 / 2)

幾針紮下去,暫時止住血,荀柔這才有功夫看向愧疚得要自殺的波連,“你怎麼、還在?”

“我哥神神叨叨地說可以偷跑,我就就...”波連看了一眼荀柔,“東西忘拿,悄悄回來,見城中火起,心裡擔心就回來,正好聽到這裡有動靜,我還以為、以為...”八尺高的大漢,轟然跪下,這個麵對千軍萬馬亦能奮勇拚殺的漢子,此時惶恐無措得像孩子。

荀柔背靠榻便,緩緩抽氣,從袖中掏出一根手指長細竹管,哆哆嗦嗦打開,將三七粉末抖在傷口上。

藥粉沾著皮肉疼得他直哆嗦。

“就這樣、幫我、紮住。”他帶著心疼,向老伯道,“從我這、這件衣擺上撕。”

這位老先生以前也是個醫工,據說治死了個人,被對方家人追打討要賠償,在家鄉待不下去,就成了流民,張角後來用他替換自己,也不是完全胡來。

老先生加入黃巾過後,病看得少,處理傷卻是熟手,交給他沒問題。

“你走。”

荀柔都不知道該不該怪波連,這小子自己跑回來,看來是想帶他一道走,但搞成現在這樣...他是波才的親弟弟,若是被抓住,根本沒有周轉機會,肯定是要砍頭的。

“你、你不會死吧...”波連緊張無措得急紅眼睛,在旁邊杵著,卻幫不上忙。

“宗繼快走吧,你在這裡,公子說不清的,”老頭一邊動手飛快,一邊條理清晰地勸道,“黃天已死,你跟著兄長奔命去吧,若是將來你也活著,再回報公子。”

“公子要是死了,”波連最後終於鄭重道,“我一定拿這條性命相抵,我說到做到,我會回來的。”

“滾。”什麼反派台詞。

波連終於滾了。

他能否成功逃出,荀柔心裡沒底,波才顧念大局,大概不會回來找他,而他自己現在也已經顧不及。

“這樣吧。”老人手腳飛快的將傷口裹好,“這要綁得太整齊,要引人懷疑了,公子這傷,傷得也算巧,看著凶險,倒也還沒傷著要害,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也盼著公子,此後逢凶化吉。”

老人說得其實不錯,受傷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並不算壞事。

荀柔望著老者,《道德經》,這是個讀書之人,通達且有智慧,卻不知為何淪落到如此。

“多謝。”外麵喊殺聲越來越近,他撐著劍站起來的工夫,老頭扯了床單裹住張角的頭。

“公子,荀公子,”老頭遞上布裹,他臉上交疊的皺紋,如同斑駁的樹皮,眼睛渾濁,“公子說過這天下要亂了,天下亂起來,這小民...還有活路嗎?”

他問著這句話,站在原處,目送荀柔離開。

“路...”鮮血滴落,沿著前進的方向,“總是走出來的。”

擎著長槊的校尉,帶著親衛,突破張梁帶領的黃巾,拍馬衝入城池。四處都是火焰,橫槊所過,濺出一片腥風血雨,□□戰馬突然嘶鳴一聲,身後突然一靜,校尉迎頭望去,頓時明白身後為何如此。

赤黃烈火之中,少年緩緩邁出廣宗縣衙大門。

他一手執著帶血長劍,一手提著正滴著血的布包,白衣臟汙得很,染了血和炭灰,然而這一切,仿佛都為了襯出那張容顏。

在火光搖曳中,少年的容顏如白雪一般豔,最淨最晶瑩的雪,淨白到極處,生出顛倒人心魄的瑰麗妖曳。

這是真的存在的人,抑或隻是虛幻。

荀柔走到不知性命的將領馬前,惹得周圍親衛一陣躁動,猶豫著用長矛護衛主將,卻在他緩步上前時,後退著武器,虛張聲勢地喊,“止步。”

“張角伏誅,首級在此。”荀柔聲音低啞。

馬上校尉一翻身從馬上下來,隻比荀柔略高一點,他親自上前拿起那布包,掀開。臉色枯黃的頭顱,怒目圓睜,死不瞑目,竟將個彆膽小的兵士駭得退後。

“不知君是何人?”校尉心中已然有了猜測,少年的眉目與某位初識故人卻有一二相似。

“潁陰荀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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